青霄宗演武场的青石砖被晨露浸得发亮,百来号外门弟子围出个半圆,议论声像炸开的麻雀,夹杂着瓜子壳落地的脆响。
“听说陈洛那杂役要挑战韩首席?”
“得了吧,上回他靠捡漏得了株千年朱果,现在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凝元境?就他那淬体九段的废柴?”
陈洛踩着晨雾走进场中。
雾气在他衣角凝成细密水珠,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他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杂役服,腰间却多了块墨玉牌——前日李苍海硬塞的“特殊杂役”凭证,此刻正随着他的步伐轻叩大腿,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韩烈站在演武台中央,玄铁护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反射出金属特有的寒意。
他扫了眼陈洛的杂役服,嘴角扯出抹冷笑:“陈杂役,你可知挑战外门首席要签生死状?”
“签。”
陈洛歪头笑,指尖转着块木牌——正是方才从执事堂顺来的挑战书,木纹粗糙,边缘还带着未干的墨迹。
“不过韩首席,我劝你留三分力。”
围观人群哄笑,有人捏着瓜子壳砸向陈洛脚边,清脆的“啪”声溅起些许尘土:“狂什么?你当这是杂役院比扫落叶?”
苏清璇立在演武台东侧的观礼阁上。
她素白裙裾被风掀起一角,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她心跳的节奏。
三个月前,她正是在这里,看着陈洛被韩烈踹翻在泥里,嘴角淌血还护着怀里半块发霉的炊饼。
“开始!”执事长老敲响铜锣,声音震得人耳膜一颤。
韩烈动了。
他凝元二重的气势轰然铺开,空气仿佛都被压低了一寸,玄铁护腕带起破风声,直取陈洛面门——这是他最擅长的“开山拳”,曾在去年大比中打断过三阶妖兽的脊梁。
陈洛没躲。
他望着韩烈眼底的狠戾,前世记忆如潮水翻涌:这招看似刚猛,实则在收势时会露出右肋三寸破绽。
前世韩烈就是用这招,在他成为内门弟子后,联合外门长老给他下了毒。
“太慢了。”陈洛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听见。
他侧身半步,左手虚按韩烈腕间“曲池穴”——这是前世医谷楚砚秋教他的点穴手法,专破凝元境修士的内息运转。
韩烈只觉腕骨一麻,拳头顿时失了准头。
陈洛右掌跟上,掌心贴着韩烈胸口三寸。
掌风掠过肌肤,带来一阵刺痛般的压迫感。
这是“玄元劲”的起手式,前世他为了帮萧玉瑶镇压寒毒,曾在冰窟里练了三年。
“退。”
掌风掀起韩烈额前碎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韩烈整个人如被巨锤砸中,踉跄着倒退十步,后背重重撞在演武台围栏上。
他捂着胸口,喉间腥甜翻涌——那看似轻柔的一掌,竟震得他内腑错位,连凝元境的护体罡气都没来得及撑开。
全场死寂。风穿过人群,吹得衣袂猎猎作响,却无人开口。
有人揉了揉眼睛:“那是淬体九段能使的手法?”
“韩首席的开山拳都破不了他的防?”
“我、我刚才看见陈洛的影子了?凝元境才能有的残影!”
苏清璇的帕子“啪”地掉在地上。
她望着场中那道清瘦身影,喉头发紧。
三个月前的陈洛,被她的侍女推搡着撞在青石板上时,连爬起来都要扶着墙;
此刻他站在演武台中央,衣袂翻飞间竟有几分……前世那位站在九重天巅的混元大帝的气场?
“凝元境。”
苍老的声音如惊雷炸响。
陆天行负手从观礼阁后走出。
他守山护法的银纹道袍被风鼓起,目光如刀扫过陈洛:“你体内有凝元境的罡气流转,却压着不突破。为什么?”
陈洛歪头笑,指尖戳了戳自己心口:“陆护法,淬体九段的杂役突然成了凝元境,您说,是不是有人要急得跳脚?”
人群中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陆天行瞳孔微缩——这小子,分明是在说青霄宗内部有内鬼!
“陈公子体质特殊。”叶孤鸿不知何时挤到台前。
他灰布衫沾着药渍,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纸,纸张有些潮湿,字迹也略微晕开:“老朽前日替他诊脉,发现他经脉异于常人,怕是……”
“怕是有人想拿我当药人?”
陈洛接过纸,扫了眼上面的“寒毒淤积”“需每日服药”等字眼,突然凑近叶孤鸿耳边,压低声音,
“叶先生,七煞阁的‘蚀骨散’,是不是也能治这种‘怪病’?”
叶孤鸿的手猛地一抖。
他望着陈洛似笑非笑的眼睛,喉结滚动两下,低头退进人群。
演武场的日头爬到中天时,陈洛捏着被揉皱的诊断书往杂役院走。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耳际,带着些许湿润的泥土气息。
他突然顿住脚步。
“你终于觉醒了……混元大帝。”
低语声像片羽毛,轻轻扫过他的识海。陈洛猛然回头。
身后只有青石板路,被阳光晒得发烫。
道旁的老松树沙沙作响,枝桠间连只鸟都没有。
他摸向腰间那柄裹着破布的剑。
剑鞘上的红绸褪成灰白,却还留着前世道侣的体温。
“是你么?”他对着空荡的山路喃喃,“还是……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老鼠?”
暮色漫上山头时,陈洛站在杂役院的后窗旁。
他望着禁地方向——那里的雾霭比往日更浓,隐约有剑意穿透云层,像极了前世林昭雪那柄锈剑出鞘时的锋芒。
“看来,今晚要去会会老朋友了。”他扯下腰间的墨玉牌,随手抛向空中。
月光穿过玉牌,在地上投下个小小的圆,像极了前世他踏碎九重天时,脚下那轮被踩裂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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