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崖的机械残躯,裹挟着积攒了无数岁月的怨毒与最后一丝仙罡之力,如同扑火的飞蛾,又似择人而噬的毒蛇,精准地抓住了【斩道剑胎】初成未稳、雷光甫散的刹那,猛扑而下!那断裂的利爪直刺剑胎核心,他要污染,要夺取,要将这最后的希望拖入与他一同毁灭的深渊!
然而,就在那布满焦痕与裂痕的机械利爪即将触碰到剑胎表面那流转不休的天道血纹与齿轮光影的瞬间——
“嗡——!”
剑胎自身,仿佛拥有着不容亵渎的桀骜意志,猛地一震!
表面那冰冷银白的机械齿轮光影骤然炽亮,并非防御,而是产生了一股庞大无匹的吸力!
赵青崖的机械残躯,那源自仙界工坊的造物,那与陈灼昔日铸器之道同源却又走向歧路的科技仙法结晶,在这股同源却更高阶的吸力面前,竟毫无抵抗之力!
“不——!”一声夹杂着惊愕与不甘的电子嘶鸣从残躯中断续传出。
下一刻,他那扑下的势头非但被止住,整个机械残骸反而被那股吸力强行拉扯、扭曲、压缩,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捏碎,化作一道纯粹由破碎符文、断裂线路和怨念组成的灰黑色洪流,哀嚎着被彻底吞入了剑胎表面那疯狂旋转的机械齿轮光影之中!
剑胎轻颤,表面流光一闪,将那试图玷污它的杂质彻底熔炼、吸收!那银白的机械光泽中,隐隐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却更添几分吞噬万器的凶戾。天道血纹与之交织,仿佛完成了某种最后的调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快得超越思维。
天空之上,那因道祖妻残念介入而暂时停滞的晏明神念,冰冷的眸子微微转动,落在了那吞噬了赵青崖、气息愈发混沌危险的剑胎之上。那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厌倦。
仿佛看着一场冗长戏剧里,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进行了最后一次蹩脚的干扰。
然后,他再次抬起了手。
依旧是那完美得令人窒息的手指,对着下方那柄初成的剑胎,以及剑胎后方那个右眼炸裂、空茫伫立、仅凭本能握住剑胎的无名存在,轻轻一指点出。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声势浩大。
只有一点极致的“寂”。
这一点“寂”意,超越了速度,跨越了空间,仿佛本就注定存在于那里,存在于剑胎的核心,存在于那无名存在的胸膛之前。
所指之处,并非肉身,而是“存在”本身的概念。
首先被触及的,是那无名存在右胸处——那里,还镶嵌着最后几片早已布满裂纹、勉强与血肉相连的【青棠甲】残片!
“咔嚓……噗!”
在那绝对“寂”意的指力下,这几片见证了无数战斗、承载了苏棠最后执念与血毒的甲片,连一瞬都无法支撑,彻底爆碎成最细微的齑粉!
甲碎!
但甲片爆碎的瞬间,并非无声无息。那粉末之中,一点极其黯淡、却凝聚了苏棠消散前所有不甘、守护与蚀骨恨意的漆黑血毒,如同被压抑了万古的毒龙,骤然爆发,顺着那“寂”灭的指力,逆流而上,直扑晏明神念!
这血毒,源于仙界,却因苏棠的痴怨与牺牲而异变,专蚀仙根神魂!
“嗯?”晏明神念那完美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蹙。似乎没想到这蝼蚁般的造物,在彻底寂灭后,竟还能反扑出一丝足以让他感到些许“不适”的污秽。
那点“寂”意指力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其刁钻的血毒微微一阻,虽依旧点出,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偏差和衰减。
而就是这一丝偏差——
“轰!”
那无名存在被甲碎的巨大冲击力震得倒飞出去,但他那仅存的,紧握着【斩道剑胎】的右臂,却在本能的驱使下,借着倒飞之势,猛地将剑胎插向大地!
“铿!”
剑胎半截入地!
并非为了固定,而是——引动!
那无名存在单膝跪地,以剑胎为媒介,发出了他意识空茫后,最原始、最决绝的宣告,声音嘶哑,却震彻天地:
“神念碎甲?此甲本为葬汝之棺!”
宣言的同时,他那条齐肩而断、依旧流淌着金色血液的右肩断面处,以及那石化蔓延已过心脏、正向脖颈侵蚀的恐怖石躯,猛地迸发出最后的光芒!他竟以自身即将彻底石化的躯壳为祭品,疯狂引动整个灼天城地脉深处残存的所有力量——业火、怨念、地心熔岩、乃至之前血海沉淀的法则碎片!
“以吾石躯为碑,刻尔永世痴妄!”
轰隆隆——!
大地疯狂震颤!无数道粗大的、混合着暗红业火与金黄地脉能量的锁链,如同苏醒的远古巨蟒,破土而出,并非攻向晏明,而是层层叠叠缠绕而上,死死锁定了那高悬于空的灭世轮盘虚影!
地脉锁轮盘!
这是要以整个星辰的地脉之力,短暂禁锢住这灭世之器的运转!
几乎在同一时刻——
那一直在于轮盘内部金光对抗、处于僵持状态的白露,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左眼,依旧赤红如血,燃烧着暴戾的天道之力。
她的右眼,却化为了彻底冰寒的银白,深处倒映出一道温柔而悲伤的女子虚影——道祖妻阿萦的残念与她产生了最后的共鸣!
她看到了轮盘核心深处,那被囚禁的、与道祖妻九分相似的女子虚影,那源自灵魂本源的联系让她发出了泣血般的尖啸:
“母亲……回头……!”
啸声之中,下方那庞大的血海轰然沸腾,无尽的血浪冲天而起,不再无序,而是在空中疯狂凝聚、压缩!最终,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血色巨手!巨手的掌纹,竟是由无数流淌着金光的法则构成,而其面容,赫然与道祖妻阿萦一般无二!
血困!
巨手张开,带着无尽的悲伤与守护的决绝,猛地合握,将晏明神念连同那被地脉锁链暂时禁锢的轮盘虚影,一齐攥在了掌心!
三重打击,几乎同时爆发!
苏棠血毒蚀神!
地脉锁链困轮盘!
血海巨手擒神念!
被那血手攥住,感受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看着那与爱妻一般无二的面容,晏明神念那万古冰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彻底的、崩毁般的裂痕。
那空洞的眸子深处,疯狂、偏执、绝望、以及一种扭曲到极致的爱意,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他放弃了所有抵抗,甚至放弃了那点“寂”灭指力,仰天发出一阵癫狂、却又带着无尽悲凉与释然的大笑:
“阿萦……阿萦!你终于肯见我!”
笑声中,他的神念之躯骤然变得无比明亮,如同超新星爆发前最后的绚烂!
“那就……一起……归于寂无吧!”
他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爆神念!
一位至高存在的意念分身,将其所有的力量、执念、以及对亡妻疯狂的爱与绝望,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彻底引爆!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芒与能量,瞬间吞噬了一切。
血海巨手首当其冲,哀鸣着崩碎,重新化为漫天血雨。
地脉锁链寸寸断裂,灼天城大地彻底塌陷,化为无尽深渊。
【斩道剑胎】发出一声悲鸣,被恐怖的能量洪流狠狠震飞,表面光华黯淡,跌落尘埃。
爆炸的核心,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片片碎裂,形成一个吞噬一切的恐怖黑洞。
那无名的存在——陈灼,被这自爆的终极能量狠狠击中,石化的躯壳再也无法支撑,遍布裂痕,如同被砸碎的石膏像,向着下方那新生的、通往不知名黑暗的深渊——那爆炸撕裂的空间裂缝之一,无力地坠去。他的意识彻底陷入无尽的黑暗,最后的感知,是失重般的下坠,以及那迅速远离的、爆炸的刺目光芒。
另一边,白露赤红的长发在这爆炸的冲击与道祖妻残念最后的庇护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红,化为一种冰冷、圣洁、却又带着无尽悲伤的雪银色。她看着那坠向深渊的石化身影,又看向那爆炸核心、轮盘虚影破碎处隐隐浮现的母亲残影,发出一声凄婉的悲鸣,却毫不犹豫地转身,化作一道银光,冲向那跌落的【斩道剑胎】,将其紧紧抱入怀中,然后一头撞入了另一条不稳定的天道裂缝,消失不见。
毁灭性的能量风暴缓缓平息。
满目疮痍的大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黑的、深不见底的坑洞,以及天空中尚未完全弥合的空间裂痕。
在遥远的、早已化为焦土的焚墟谷边缘。
一只沾满泥污、壶底有着一道清晰裂缝的空酒壶,静静躺在那里。那是吴老酒遗落的壶。
此刻,一滴晶莹剔透、却蕴含着无尽悲伤与法则余韵的天道血泪——或许是白露离去时洒落,或许是道祖妻残念最后消散所凝——从天际缓缓坠落。
“嗒。”
一声轻响。
那滴血泪,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了壶口之中。
霎时间,壶身之上那道狰狞的裂缝,竟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缓缓地、一丝丝地弥合如新。
壶身微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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