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灼!!!逃啊!!!不要……不要管我们!!!”
老猎人仙傀那最后一声蕴含无尽痛苦与决绝的嘶吼,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灼的心神之上。信仰崩塌的眩晕与焚天之怒的狂焰正在他灵魂深处疯狂角力,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他眼睁睁看着那具刚刚还残存着一丝自我意识的仙傀,眼中灵光彻底湮灭,重新化为冰冷死寂的杀戮工具,带着机械而精准的狠厉,再次扑杀而来。周围,更多被改造的故人面孔,麻木不仁地逼近,他们手臂上亮起的能量符文,汇聚成一片死亡的罗网。
赵青崖那混合着讥诮与狂热的声音,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耳膜:“看见了吗?这就是违逆天意的下场!连你拼死守护的,都会成为碾碎你的尘埃!跪下,陈灼,或许天道会赐予他们一个痛快的湮灭!”
“跪?”陈灼猛地抬头,脸上的疤痕因极致的情绪而扭曲,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平静的疯狂,“我这条命,是從屍山血海里爬出來的,跪過天,跪過地,跪過父母恩師,唯獨——不會跪你們這群藏頭露尾、玩弄亡魂的雜碎!”
他体内的熔炉之心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搏动,汹涌的气血之力奔腾咆哮,皮肤表面泛起不正常的赤红,蒸汽氤氲。噬骨刃感受到主人的决意,发出低沉嗡鸣,幽暗的刃光暴涨!
但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哪怕燃尽自身也要撕碎这片虚伪天幕的瞬间——
怀中。
那枚吴老酒魂飞魄散前抛给他,尚带着一丝余温的酒壶残片,毫无征兆地、剧烈地灼烫起来!
那不是毁灭的热度,而是一种……沉睡了万载,于死寂中骤然苏醒的磅礴悸动!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能穿透万古星空的嗡鸣,自那残片中荡出。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所有人的神魂深处!
紧接着,一道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星辰光粒,自残片之上升腾而起,如同黑夜中第一颗苏醒的星辰。
赵青崖脸上的讥诮瞬间凝固,转化为一丝惊疑不定:“那是……吴刚的……”
他的话未说完,异变陡生!
那一点星辰光粒骤然膨胀,化作一道粗壮无比的璀璨光柱,冲天而起!光柱并非直射天穹,而是在达到一定高度后轰然炸开,如同巨大的树冠,分射出无数道稍细一些的星辰光流,以一种玄奥无比的轨迹急速垂落,精准地砸在仙台四周的特定方位上!
轰!轰!轰!轰!
道道光流坠地,并非爆炸,而是如同巨钉般深深楔入地面,光流彼此勾连,符文自光流坠地处疯狂涌现、蔓延,顷刻间便构成了一座覆盖了整个仙台、复杂精密到超越凡人想象极限的巨型法阵!
阵纹闪烁不定,散发出古老、苍凉、而又毁灭性的磅礴气息。无数微缩的星辰在阵法光幕中生生灭灭,循环不休。整个仙台,不,是这片区域的空间结构都开始剧烈震颤、扭曲起来!
“星爆阵?!”赵青崖终于失声惊呼,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超出掌控的骇然,“他竟然……竟然将阵眼核心炼入了自己的本命酒壶之中?!疯子!真是疯子!”
他试图操控仙傀强行冲破阵法的边缘,但那些仙傀一旦触及阵法光幕,立刻就像撞上无形壁垒,体表的符文瞬间黯淡,甚至直接崩解成最原始的能量粒子,被阵法贪婪地吞噬吸收!
阵法已成,隔绝内外,困杀一体!
而阵眼的核心,正是陈灼怀中那枚越来越烫,光芒越来越炽烈的酒壶残片!
一道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般的虚影,自残片上升腾而起。那影子淡薄得几乎透明,只能勉强看清一个轮廓——一个仰头灌酒的潦倒身影。
是吴老酒!是他残留于世,最后的一缕神魂碎片!
那虚影回过头,似乎“看”了陈灼一眼。没有言语,没有嘱托,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万载的悔恨,有未能护住故人的遗憾,有对这片天道的嘲弄,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为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和决绝。
然后,那虚影猛地张开双臂,做出了一个拥抱整个星海的姿势,发出了无声却震撼寰宇的咆哮!
伴随着这无声的咆哮,那酒壶残片的光芒炽烈到了顶点,仿佛一颗微缩的太阳被陈灼捧在怀中!
吴老酒那潦倒虚影的声音,不再是残念,而是引动了万古星辰的共鸣,化作滚滚雷音,悍然炸响在整片天地之间,也轰入了陈灼和赵青崖的神魂最深处:
“老子藏了万年!逃了万年!悔了万年!”
“这一次——”
“不——逃——了——!!!”
“星——爆——”
“开——!!!”
最后两个字,如同掷下的万钧雷霆,引动了毁灭的终曲!
嗡——!!!
酒壶残片,那阵眼的绝对核心,壶口处猛地喷薄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璀璨洪流!那不再是单纯的光,而是凝聚了实质的、狂暴无比的星辰之力!如同一条被压缩了万载的星河,于此刻轰然决堤!
银河泻地!
浩瀚无匹的星辰光流以毁灭一切的姿态,向着四面八方奔涌咆哮!光芒所过之处,空间层层塌陷,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那些冰冷的仙傀,在这真正的星辰伟力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泥塑。它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躯便在接触到星辰光流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化为最原始的粒子,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仿佛被从存在层面彻底抹除!
成片成片的仙傀如同被狂风席卷的麦浪,纷纷扬扬地“融化”在璀璨的星河洪流之中。它们眼中那冰冷狂热的光芒,顷刻间便被无穷无尽的星辰之光彻底淹没、湮灭。
赵青崖惊骇欲绝,疯狂暴退,周身亮起层层叠叠的玉色仙光护盾,同时不惜代价地催动那些仙傀挡在自己身前作为肉盾。但这一切在星爆阵的毁灭性力量面前都显得徒劳可笑。仙傀触之即溃,护盾层层破碎,他本人也被那恐怖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喷出一口金色的血液,狼狈不堪地撞在剧烈震颤的阵法光幕之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
星辰洪流席卷一切,却唯独绕开了陈灼与他身旁依旧意识混沌的白露。
陈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灼热的星辰洪流在他身边奔腾咆哮,带来的狂风将他黑发吹得疯狂舞动,衣袍猎猎作响。但他感受不到丝毫毁灭的气息,只有一种浩瀚、苍凉、而又无比温暖的悲壮感包裹着他。
他怔怔地低下头,看着怀中那枚正在疯狂宣泄着万载星辰之力、光芒璀璨得让他无法直视的酒壶残片。残片烫得惊人,却奇异般地没有灼伤他的皮肤,反而有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抚平着他翻腾的气血和撕裂的心神。
他仿佛能透过那无尽的光芒,看到那个老人万载的孤寂与沉沦,看到他那玩世不恭外表下深藏的悔恨与痛苦,看到他在最后时刻,选择将这一切沉淀的力量,化作这照亮黑暗、焚尽污秽的最终绝唱。
这不是攻击,这是一场……迟到了万年的……殉道。
光芒持续奔涌,仙傀大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飞烟灭。整个仙台化作了星辰的海洋,毁灭与新生在这极致的光芒中诡异并存。
陈灼缓缓抬起头,望向吴老酒那早已消散虚影刚才所在的空中,嘴唇微微颤动。
最终,所有的言语都堵在胸口,只化作五指更加用力地、紧紧地攥住了那枚发烫的、正在改变战局的酒壶残片。
星爆仍在持续,银河般的毁灭光流吞噬着视野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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