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皇帝复位后,朝堂总算得了些太平。可绍兴七年的春日刚过,兵部的告急文书就跟砸场子似的往宫里送——先是山东九龙山杨再兴扯旗作乱的消息,紧跟着又报湖州太湖的戚方、罗纲、郝先聚众造反,闹得地方官连夜卷铺盖跑路。几道文书摞在龙案上,把高宗急得脸都白了,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沿,冲底下公卿们直嚷嚷:“这这这……谁有法子平了这帮乱党?”
太师赵鼎站出来时,袍角都在微颤,显然也被这阵仗惊着了:“诸寇势大,怕是只有岳飞能镇住,换旁人去,怕是肉包子打狗。”高宗一听更愁了,眉头拧成个疙瘩,声音都发虚:“前阵子朕派官去召他回京,结果被他手下牛皋、吉青那伙人按住打了一顿,连圣旨都给撕了!朕念他擒苗、刘二贼有功没追究,这再去召,他能乐意?”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袖子里的手都攥紧了,谁也不敢接话。高宗没辙,只好挥挥手:“退朝!明天再说!”转身回宫时,龙袍下摆扫过门槛,差点绊一跤,满肚子火气没处撒。
后宫里,魏氏娘娘见高宗耷拉着脑袋进来,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蚊子,赶紧端上参茶:“万岁今儿个上朝,莫不是遇着烦心事了?”高宗把茶碗往桌上一墩,汤水溅出半盏:“到处都在反!赵鼎说非岳飞不可,可那倔驴要是再抗旨,朕拿他没法子啊!”娘娘眼珠一转,忽然笑了,手指绞着帕子道:“臣妾前儿绣了对龙凤旌旗,要不中间加绣‘精忠报国’四字?您赐给他,再许点实在好处,他还能不给面子?”高宗眼睛一亮,拍着大腿直叫好,催着娘娘连夜赶工,第二天一早就打发使者捧着圣旨和旌旗,快马加鞭往襄阳奔。
襄阳帅府里,岳飞正对着地图琢磨军务,听说钦差到了,心里咯噔一下——这时候来,准没好事。他赶紧整了整袍服,领着众将迎出去,到大堂一看那明黄圣旨,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听着使者尖细的嗓音念完旨意,尤其是听到“皇后亲绣龙凤旌旗”时,眼皮跳了跳,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又要用“忠义”套牢自己了。
送走钦差,岳飞把弟兄们叫到帐中,指着那对龙凤旗叹道:“皇上召咱们进京平乱,皇后还赐了这‘精忠报国’的旗子。”话没说完,牛皋就跟炸了毛的狮子似的蹦起来,拳头捏得咯咯响:“去他娘的!那皇帝平时把咱们当草芥,打仗了就当宝!老子不去!”吉青也红着眼帮腔:“就是!凭啥咱们拼命,他在宫里享福?”
岳飞按住他们的肩膀,目光扫过众人,见张宪紧锁眉头似在盘算,王贵低头抠着手指像有难处,便沉声道:“弟兄们稍安。那皇帝是不怎么样,但他的招牌还能用。咱们岳家军要想壮大,就得借着打仗练本事、攒名声——”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为将来的事铺路。打出‘迎还二圣、恢复中原’的旗号,天下英雄才会跟咱们走。时机到了……”他没说下去,但眼里的光让众人心里一震。
牛皋愣了愣,挠着后脑勺嘟囔:“好像……是这么个理?”吉青也撇撇嘴,没再犟嘴。张宪抬头道:“大哥说得对,只是家眷……”岳飞点头:“都送回故乡,咱们才能无牵无挂。”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焦躁渐渐化成了跃跃欲试的劲儿。
出发前的饯别宴上,李氏夫人给岳飞斟酒时,手微微发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保重”。梁红玉倒是爽朗,拍着岳飞的胳膊笑:“放心去,襄阳有我在,金狗敢来,我剁了他们的爪子!”儿媳妇巩氏红着眼圈,给岳云塞了包伤药,低声嘱咐“别学你爹硬扛”。岳飞看着眼前的亲人,心里暖烘烘的,又沉甸甸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那些柔情都压进了心底。
第二天出发时,襄阳的地方官们挤在城门口,脸上堆着笑,眼神里却藏着忐忑。岳飞勒住马缰,冲他们拱了拱手:“家里的事,劳烦各位了。”众官连忙哈腰:“不敢不敢,岳元帅放心!”
队伍开拔时,五万兵马踏得尘土飞扬,岳字大旗在风里猎猎作响。岳飞回头望了眼襄阳城楼,那里仿佛还能看到家人们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气,转回头,马鞭一扬:“走!”
正是:
从来世乱识忠臣,龙凤旌旗宠异群。
应诏速趋君命召,轰轰烈烈岳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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