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册:几度再逢君
千年前仙妖大战神界魔都封印,众仙诸妖进入轮回道,历经千载。
如今长渊国、藜国、凤凌国三足鼎立。
金秋微风总是凉爽,紫辰殿也不例外,长渊国宫中最为偏僻的宫殿,大缕雕花正门前,厚植着长亭树,粗壮的枝干任由随意生长,但也在深秋中,自由凋落,飘到女子肩头,又飘往别处,最终在沉重的朱红门前停下。
沈宸亦如往日一般盘腿坐在草地上运功,一缕清风拂过脸庞,眼眸灵动像是有着万千星辰明亮透彻,光洁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淡淡的绯红色晕开在脸上,一袭赤红云纹裙在日光照映下格外明艳动人。
此时缓缓而来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我们云初如此用功,皇姐赠你封灵珠可好?”
来人一身紫色昙花宽袖裙,身段窈窕多姿举止端庄优雅,却不失十六岁少女的童真气。
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一双狐狸眼流转宛若有着秋水,却并无狐狸的魅惑,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长渊国帝后膝下只有二女,世人都叹崇仁帝深情,从始至终只有宜淑皇后一人,也叹长渊国运或许会翻天覆地。
“真的?”沈宸应声而起小跑到沈之初身边,眼尾微微下垂的眸子含有几分期待。
说完沈之初伸手,一枚佩环中间穿了一颗透亮的珠子,递到沈宸面前。
封灵珠顾名思义将此珠解开封印佩戴在身上能掩盖自身灵力与气息,让别人无法感知得到自己身在何处。
但是佩戴封灵珠三日之内无法使用灵力超过三日封灵珠便会与自身灵力相融。
沈宸很是感激皇姐,毕竟拿封灵珠不是一件容易事。
“皇姐,我的灵力,”沈宸话还未说完就被沈知初打断了。
“皇姐知道,”说完沈宸席地而坐,沈之初变出灵丹,悬在空中,双手结印将所有灵力送回沈宸体内。
崇仁帝在沈宸小的时候修炼法术时总会将身体里的灵力吸出一部分来维持结界,也是怕沈宸逃出去。
所以沈宸便把一部分灵力放入灵丹之中偷偷拿给沈之初,每每如此灵丹内的灵力便越来越强,沈宸才有可能逃出去。
“云初,你灵力刚刚回来内息不稳,你先稳住内息再打破结界。”沈之初有些心疼的注视着她。
沈宸点头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的内息,站起身时沈之初马上去扶沈宸,沈宸示意没事后转身望向宫墙。
沈宸嘴角上扬道:“皇姐,马上我就自由了。”
“是啊,我们云初马上就可以获得短暂的自由了。”沈之初看向沈宸背影有些伤感的呢喃着。
短暂?是啊,只会是短暂的自由。
沈宸从小便被崇仁帝封印在紫辰殿,沈宸也问过父王,可崇仁帝也不同她解释。
沈宸不愿困在方寸之地,草草过完一生。
所以沈宸从小便刻苦修炼,只愿有朝一日解开封印逃出结界。
之所以短暂是因为,以沈宸现在的修为破开结界也是十分吃力,而帝都的结界根本无法撼动。或许沈宸再修炼几十年可能逃的出去,但只怕自己活不到那么久。
如果真的活了几十年逃出结界怕是走几步路就因为灵力耗尽死了。
沈宸双手结印停在半空,眉心淡红印记显现,背后出现翅膀的虚像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如星星点点的日光一般洒在身上。
沈宸周身光华与赤红色相互缠绕汇聚出强大的灵力。
“赤梧”一把长剑闻声而现,停在胸前,锋利的剑尖指向结界。
沈宸清楚她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出去。
她双手再次结印,双手重叠化掌推剑向前触碰到结界时虽有裂痕但却未破。
沈宸一只手在空中凝聚力量,再次化掌直逼结界。
“赤梧!破!”
那一句话似乎已经用尽了沈宸所有力气,但沈宸的眼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润了,她笑得灿烂仿佛微风都是暖的一般,却让人有些心疼。
这十多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期望着这一天的到来,为此再苦再累她也从未哭过。
她……终于自由了。
朝廷上崇仁帝端坐在龙椅之上一身金色龙袍尽显尊贵,那张虽然有着被岁月抚过的痕迹但仍然能窥见年轻时的模样,五官深邃,鼻梁挺拔。
面容虽祥和却有着帝皇该有的沉稳与霸气。
崇仁帝听着众臣议论国事,忽而体内灵力一动又立马恢复了平静。
同时一位大臣向左移了一步,站在中央微微躬身:“陛下……”
“若有要事,上奏折,退朝。”说罢崇仁帝便走了。
一旁的公公音调高扬声音拉长:“退朝”响彻整个大殿。
“恭送陛下”众臣行礼走出大殿纷纷议论却也是云里雾里。
沈宸周身光华散去,径直往下落,沈之初稳稳的接住了她。
沈之初看见她微微苍白的脸,问:“可还撑得住?”沈宸微微点了点头。
沈之初将早已解开封印的封灵珠带在沈宸与自己腰间,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面巾戴在脸上。
“接下来就看皇姐的吧,”她说的自信带着沈宸一路走走藏藏。
沈之初在许久之前就站在皇宫最高的地方记下路线绘制了宫路图,每一条路她都去走过都能出皇宫。
最后她选了这条路,这条路是她花了许久才找到的,也是最有把握的一条路。
虽然有宫女但是沈之初都能成功躲开宫女。
这条路她走了不下百遍,什么时候有人她一清二楚,就算让她闭着眼睛她也能出宫。
“传令下去,立刻关闭城门!”
“违令者,斩!”
崇仁帝坐着龙辇让宫人快些回到行书殿,而眉紧锁着没有半分要松的意思。
行书殿乃崇仁帝处理国事的地方,崇仁帝回到行书殿直奔大殿最里面,那里是崇仁帝休憩的寝殿
右侧用金丝楠木制作而成的博古架,放置着一个琉璃瓶。
崇仁帝稍稍转动琉璃瓶,一旁的沉香柜便凹进墙里,转而由紫檀柜代替。
紫檀柜与崇仁帝的腰一般高,崇仁帝松手变出一把金色的钥匙半跪着开锁,打开了柜门,柜中分为两层。
一层层卷着的画纸堆的很高了,这些画纸都是沈宸与沈知初生辰时所描绘的画像。
崇仁帝的丹青在长渊国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可这些画像就是怕沈宸逃出去做的准备,他想如果永远不会用这些画像该多好。
可是……
崇仁帝面上有几分伤感,却在顷刻之间变得严肃,伸出有些老茧的手拿了第一层与第二层最上面的两卷放在地上,锁好柜门后钥匙也消失了。
随后,起身转动琉璃瓶。
“陛下,黑影卫的赵卫长来了。”赵卫长一身黑色便服手握长剑,人倒也算俊朗只不过凶神恶煞的,让人看了不由的有些发怵。
崇仁帝闻声走到二人面前,王公公顿了顿走到陛下身侧小声道:“陛下,藏珠阁弄丢了两枚封灵珠,已经责罚过了。”
崇仁帝摆了摆手,王公公微微俯身行礼后便退下了。
“此二人在帝都,找到将她们带回宫中,切记不可伤了她们。”崇仁帝将手上的画卷交给了他,赵卫长领命便离开了。
沈知初带着沈宸走了一个时辰终于走出了宫门。
沈之初谛视着沈宸的气色也比刚才好了不少,也就放宽心了许多。
沈宸在走出宫门后注视周围一切,街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摆着摊子的商贩,扯着嗓子喊自家东西多好错过了就没有了似的。
推着重重的货物的壮汉在人群中倒是显眼。酒肆里也传来阵阵酒香,饭店里的小厮也是忙也忙不过来。
再看看卖云锦绸缎、胭脂水粉、金钗玉珠的店铺也是挤满了人,街上的热闹是她从未瞧过的。
沈宸清清静静的过了许多年如今倒还有些不适应。
“云初,这便是帝都最繁华的主街落寻街。”放眼望去全是人,“父王若派人来寻我们恐怕也不是很容易,况且今日是祈灯节。”
九月初十祈灯节意为:
愿心上之人,以花灯相赠。
盼灯寄所愿,所得皆所求。
“云初”
“这个给你,”沈之初拿出一个香囊在沈宸面前晃。
沈宸有些惊讶的看着香囊里白花花的碎银子和银票。
“阿姐,你不会去抢劫了吧。”
沈宸在话本中了解的,寻常人家该唤的称谓。
这会儿出了宫门,便也立马改口。
沈之初本以为能听到自家妹妹夸自己结果…听见云初打趣。
沈宸有些担心道:“阿姐,我就玩三天,要是败光了,你以后怎么办?”
“没事,大不了阿姐以后真去抢就是了,你放心玩儿。”
沈之初也顺着沈宸改了称呼。
沈之初说的一本正经让沈宸都想相信她说的话了。
“谢谢阿姐,那我就不客气了。”沈宸说完就拉着沈之初去自己想去的店铺、饭店、酒馆……
沈宸在街上逛了许久也不知疲惫只觉得很快乐,她所追求期盼的自由想来也是如此了。
日落最后的一点余光晕开消失在黑夜中。
可是今夜却灯火通明,满天灯笼犹如繁星,街道上也在举行着热闹的灯会,行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拿着一盏明灯,云霄中还有专门学习幻术之人幻化而成的凤凰。
沈之初看着这祈灯节,思绪不知不觉的飘远了。
父王与母后就是在这祈灯节相遇的,初遇时还交换了自己亲手做的花灯。
而母后随口与父王所说凤凌的习俗佳节都有凤飞时,崇仁帝便寻找幻化师,每到佳节时天上便会有凤凰翩翩飞舞。
沈宸见状也与沈之初一起去买了祈天灯,放入长空注视它越来越高。
沈宸看着花灯离自己越来越远,倒是想到了自己在紫辰殿时看着天空中的明灯满是憧憬与向往。
如今实现了,倒觉得有几分不真实,害怕这又是一个梦,醒过来她还在紫辰殿里。
“云初”
沈之初摇了摇沈宸。
“云初,你怎么了?”
沈宸这才回过神来“没怎么,这花灯会太美了,看得我有些入迷。”
“更好看的还在后头呢”说完沈知初拉着沈宸就走。
“诶诶,阿姐我……”
沈宸被沈之初拉着有些没站稳。
“到了,就是这儿。”沈宸仰头看用楠木做的牌匾“清衡楼,阿姐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进去就知道了,”沈之初拉着沈宸就往里进。
沈宸看着这清衡楼也是有些震惊的,这一个楼就是别人店铺的五倍,但是人不是很多。
不过在沈宸左手边过去一丈左右加了一道隔帘,时不时传来一阵喝彩与曲声。
外面的护卫也是站了一长串,地上铺的是方形花纹瓷砖,立在地上的金丝镶珠双面刺绣屏风,以及随处可见的乌木雕花桌椅。
看着这些,沈宸只觉得这清衡楼与宫中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清衡楼啊,可是帝都一绝,这琳琅满目的各域特色,在帝都可找不出第二家,”沈之初边走边说。
“这次回去带些东西给父皇与母后说不定责罚会轻一些,”沈宸看着这些东西虽然精致却不是想要的。
沈宸走到沈之初身边拍了拍沈之初。
“选好了?”沈之初问道。
沈宸端详隔帘有些疑惑:“阿姐,隔帘后面在做甚?”
沈之初瞥了一眼又看向放在五角紫檀锦盒里的翡翠玉簪,丝毫不放在眼里道:“清衡楼只要每隔三年就会选一次佳节举行一场关于诗词歌赋的比赛,拿出一些珍藏的物品作为彩头,拔得头筹者可得所有。”
沈之初将簪子插在沈宸头上看了看。
“而在这须以面具或面纱覆盖,毕竟若有贵人想要彩头,不便以真面目示人,就会专门找这方面技艺高超的人挂着自家的旗号上圆台比赛。”
“这样别人便不知道你是谁了。”
沈之初不在乎的道:“听说这儿的少东家喜舞通音律,所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沈宸唇角微翘眼里明亮。
“怎么,想去?”沈宸点了点头,沈之初放下簪子道:“走吧。”
沈宸与沈知初掀开隔帘,找就近的椅子坐了下来,旁边还放了茶水与糕点,周围都是些达官贵人。
在圆台上一位身着淡粉如意锦花裙的女子正在翩翩起舞,好似蝴蝶一般轻快,带着面纱,增添了几分清冷气。
“阿姐,台上这位是?”沈宸往沈之初耳旁凑了凑,“这是慕容大人家的人,至于是不是慕容家的千金便不得而知了。”
“上次获得彩头的好像就是慕容府,”沈之初没有再说了。
沈宸扫视着周围,目光却停在了紫檀长桌上的彩头,彩头共三件。
中间是一匹绸缎,那绸缎如纱却不似纱的轻薄,说是简单的锦缎却也不是那么死板与厚重。绸缎在光与烛火下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好似一幅山水画将世间所有的美都体现在这匹绸缎里了。
绸缎的左边是一支金丝并排梅花步摇,而右边却是用琉璃做的人偶。
男子与女子互相对视,女子的手抚摸着男人的脸,两人各拿了一盏灯,不过特别的是女子有一对翅膀,将二人围绕在一起。
想来这些贵女贵公子们才艺尽出,不仅是为了作乐也是为了彩头吧,毕竟这绸缎怕是难找出第二匹。
不过沈宸想要琉璃做的人偶,毕竟太像父王与母后了,沈宸母后的真身是凤凰,而她也有凤凰血脉。
她也想要此物,若将此物献给父王与母后,或许他们能不那么生气吧。
“阿姐,今儿这热闹我们也去凑凑如何?”沈宸盯着琉璃人偶。
沈之初有些错愕的道:“莫不是相中彩头了?”
沈宸并未回答,想来是真的了,因为她也注意到了用琉璃做的人偶了。
不过只是觉得有趣,毕竟她已经选好了。
沈之初笑了笑,“也罢,既然你想,阿姐陪你便是了,不过你我未必能拿下这彩头”
沈宸不语,只是眼眸微抬,扫了一眼上方,便又收敛了目光。
“可否还有人愿意参加?”端庄的女声从圆台上传来。
“还有两位,”沈宸话毕。
众人齐刷刷看向说话的人,一位身着赤霞暗花细丝百褶裙,另一位身穿紫色昙花云锦绣长裙,不过皆以纱覆面,从后面款款而来。
或许二人的身姿曼妙,亦或许身着气度不凡。
台下的人已经议论了起来,“她们是谁?”“这二人一定是美人儿,光看眼睛也是美极了。”
台上身穿碧波水纹拖地长裙的女子,是这儿的掌柜,头戴一支简单的碧玉珠钗,耳挂一副翡翠耳坠,模样倒是娟秀。
“不知二位姑娘的芳名?”掌柜打量一番道。
沈宸浅笑道:“我二人不过恰巧碰到佳节,过来凑个热闹,无需知道姓名。”
“不知清衡楼可否有月刃琴?”众人皆惊。
要知道这月刃琴的琴弦是用月刃山上的蚕丝所做,而山上的月刃虫吐的丝是最为锋利。
“你要用月刃琴?”沈之初颔首看着掌柜。
掌柜微微抬手吩咐道:“叫人去库房拿月刃琴。”
月刃琴被小厮放在离圆台边较近的奏曲区域。
“谢掌柜,”沈之初作揖道。
“无妨,若准备好就可开始了,”掌柜有几分期待的走下台去,坐在位子上。
沈之初走到摆放月刃琴的地方跪在软垫上,表情凝滞不自觉的陷入回忆。
她与沈宸的母后宜淑皇后是凤凌国国主的妹妹,乃是凤族血脉。
而宜淑皇后常常不在宫中,自然引得女儿们的不满。
后来宜淑皇后就说:“母后教你们跳舞弹曲儿可好?若你们学会了我或许会早些回来,若是想母后了就多多练习就不会想了。”
沈之初还记得她刚开始弹琴时手指常常被划破,而弹这首曲子只能用月刃琴。
后来她与沈宸都学会了学好了,但是母后还是没有快些回来。
沈之初曾问过母后这首曲子可否有名字,宜淑皇后说它叫《叹良人》是凤凌国独有的。
沈之初小的时候不懂,长大后学识丰富了就明白了,所谓《叹良人》就是,一舞一曲忆往昔,多是相思多是离。
沈宸从小到大只会跳这支舞,而她对于其它的也只懂些皮毛,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叹良人》了。
沈之初倒是不同,她从小便要当作长渊的王来培养,任何事情都要做到完美,这是她对自己的要求,也是一位合格继承者该有的模样。
沈之初收了收思绪,纤纤玉指在琴弦上游刃有余,琴弦也似有了生命一般任由沈知初来回拨动也不会伤害她。
琴音开始时犹如涓涓细流缓慢且温柔,但却让人心里感到几分凄凉。
众人目光齐聚看向圆台上的女子,女子跳的那舞亦如曲一般轻柔,但多了些许韧劲儿。
那首曲子仿佛在讲一个故事,刚开始女子在等思念的人归来时间过的很慢,后来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回来了……
在这时琴声突然高扬起来像是滔天巨浪朝那细小的河流涌入,亦如那女子等到了思念的人,而后跳起了激动雀跃的舞。
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分别的时候女子亦如之前一般等着思念的人归来,台上跳舞的女子又回归了平静,最后悠长的琴声回荡在清衡楼里,这一次她思念的人再也没有回来了……
这一刻的大家都未曾发出任何声音,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沈宸与沈知初作揖下台后回到位子上坐下。
掌柜见状走上圆台打破了这番情景,“二位姑娘真是深藏不露,不知是否还有人参赛?”
掌柜看了看台下并无回答,反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掌柜而后又道:“那还请诸位在此稍等片刻。”
说罢掌柜便朝二楼走去,到了雅间就在隔帘外等着。
二楼清场后比一楼安静许多,而在最大的雅间中传来哀怨的语调。
身着云白色水墨长袍的公子趴在矮栏上纠结道:“二哥,怎么办?我是选刚才的二位姑娘还是慕容家的千金?”
一旁的男人喝着手中的茶看着顾子恒不疾不徐道:“你去看看那位身穿紫裙的姑娘是不是宫里的那位,若是就选她们,如若不是自己选。”
随后便不再看顾子恒,而是俯视着那位身着紫裙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子喃喃道:“若真是你,就当是还你个人情了。”
“不太可能吧?不过这也是一个办法,谢过二哥了,”顾子恒心情明朗了一半,拿着折扇下楼后径直走到沈之初旁边,众人目光扫视着顾子恒。
沈之初站起身来有些疑惑的对上他打量的目光,顾子恒啪的一声将折扇打开。
而后又在自己的胸脯上拍打起来,满含笑意的道:“恭喜二位姑娘,今年这彩头是你们的了,随我上台吧。”
此话一出慕容月漓稍显平静的脸庞有些僵硬,握拳的手紧了紧,什么也没说。
平时与她交好的人见状便在一旁煽风点火,都在为她愤愤不平。
“谢过少东家,”二人作揖谢道。
沈宸此时倒是未有太多惊讶之意,而沈之初却未曾想到能够赢得彩头。
毕竟慕容家的舞技高超,一看便是长年累月的刻苦训练才有的。
走到圆台上沈宸这将琉璃人偶拿在手上细细观赏。
“阿姐,你不要这匹绸缎吗?”沈宸将琉璃人偶放回锦盒道。
沈之初拿起金丝并排梅花步摇道:“阿姐用不着,看着这步摇尚可。”
“她们还不是侥幸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月漓姐姐在我心里你是第一”
“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得了彩头”
“这匹绸缎给她们真是可惜了”
慕容月漓什么也没说,只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心想,是啊!真是可惜了。
可慕容月漓的可惜究竟指布匹,还是人便不得而知了。
沈宸听着也不恼,反倒是慢悠悠的走到顾子恒旁边浅笑道:“敢问少东家这匹绸缎价值多少?”
顾子恒起初有些警觉,听到这里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道:“少说也要五千两,不过你们不要有负担这是你们赢得的,你们随意,”说罢便拾级而上回了雅间。
沈宸点头还是笑脸相迎作揖道:“小女子谢过少东家坦诚相告。”
说完沈宸转头走到锦盒边抚摸着绸缎,俯视台下目光中透过一丝狡黠扬声道:“诸位,今日我二人能拔得头筹已是荣幸之至,可是这上好的绸缎我们怕是无福消受。”
说到这里沈宸的神情有些悲伤,可台下有些人倒是欢愉起来。
“算她们还有自知之明”
“难道姑娘要送不成”
但只过须臾就烟消云散了。
“索性今日便卖出去好了,刚才我也问过这清衡楼的少东家,这绸缎最少要一万两,”她说得轻巧,好似这就是随手就能拿出来的。
沈宸也不怕少东家拆台,毕竟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布匹价值不菲。
若是少东家自己拆台,那他的布匹可就要掉价了。
“不愧是云初,”沈之初站在一旁目睹一切,有些许自豪的小声道。
“二哥,这姑娘够黑啊!我还以为她会有负担才与她说五千两,谁能想到她……”二楼的顾子恒看着这出戏倒是有些许不快。
“走了,”少年郎只留下短短两个字就扬长而去了。
“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啊!我看就是穷疯了。”这李尚书家的闺女气的双手叉腰,用充满鄙夷的目光看向台上的人。
沈宸闻声走到圆台边缓缓蹲下盯着李锦怡,眼中的笑意却冷了几分。
“这位姑娘是出不起呢?还是,觉得这清衡楼的绸缎不值这个价?”沈宸的语气中带有几分讥讽的意味,李锦怡听着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脸比刚才还要黑。
随后沈宸起身嘴角微微上扬道:“一万两是低价,价高者得。价钱一次性付清,不过我只要银票。”
“一万五千两”“我出三万两”……
这布匹就冲它绝无仅有,都能引得达官显贵竞相争抢。
沈宸往后瞧了瞧双手抱胸,朝沈知初的方向眨了下左眼。
“十万两!”刹那间整个清衡楼都寂静了下来。
过了半刻清脆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
“那烦请慕容姑娘快些去取银票吧,”沈宸展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十个小厮把五个大箱子抬到圆台上并一一打开。
沈宸见这十个并非普通的家丁,倒像是护卫。
沈宸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可这一切都被慕容月漓看在眼里。
“姑娘不看看是否有假,”慕容月漓缓缓靠近,故作惊讶的凑到沈宸耳边小声道:“莫不是从未见过这么多银票傻眼了吧?”
沈宸往后推了一小步冷笑道:“的确未曾见过。”
“可我只知道若真有假的话,你慕容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弄来,说明你们家本来就有,若被查出来你慕容家岂不完了?”
沈宸嗤笑一声又道:“若我真去看了,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那你们慕容家的脸怕是会被你丢尽吧?
“所以,不是我会傻眼,而是赌你不敢的有恃无恐。”
慕容月漓那双乌黑的眼眸已全是怒火,却还是装作大家闺秀的模样道:“这么好的锦缎……可惜了……”
沈宸嘴角上扬道:“看来,我赌赢了。”
慕容月漓甩袖离开了清衡楼,而沈宸扭头就去找沈之初。
还未等沈之初说话,沈宸就推着她着急道:“阿姐,你上去找少东家让他同意我们把这些银票放在清衡楼,至于其他的就先放在这儿,等我们回宫再拿。”
沈之初刚想说话却根本插不上嘴,“刚才他看了你半晌,你去总比我强。”
“我们被慕容月漓盯上了,后门怕是早就被堵了,待会儿我们出去时你向东我向西,切莫被宫中的人发现了。”
沈宸将她推到了台阶上注视她上去,自己在楼下双手抱胸靠在墙边等着。
顾子恒嘴里吃着点心撇了眼沈之初,走到自己身旁作了揖道:“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少东家能将银票与其他的东西存放在这里。”
顾子恒咽下最后一口点心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今天跟你一起来的姑娘我有些恼她。”
沈之初笑意冷了几分,眼眸微动,打量着顾子恒。
“这样把你把你们赚到的银票分我三成即可。”
顾子恒心想若是另一个姑娘来他定要让她拿一半,只不过二哥要帮的人他也干脆帮一把吧。
沈之初答应的干脆微笑道:“谢过少东家,这个拿着,若以后有人说出这两句话就可拿银票,”沈之初作揖后便拾级而下了。
顾子恒瞄了一眼就将这张纸给了掌柜。
沈宸看见沈之初急忙问:“阿姐,怎么样?”
“少东家同意了,只不过要了三成。我写了《叹良人》里的两句话,说出来就可取银票。”
“阿姐你往东我往西,明日辰时在清衡楼见,阿姐小心些,”沈宸觉得已经很好了,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你也是,”沈之初叮嘱道。
沈宸出了清衡楼快速涌入人群中,被挤的撞过去撞过来的,她走了没几步就感觉手被人拉住了。
她回头发现五大三粗的壮汉拽着她那细小的手腕往后走,那人她见过就是刚刚抬银票中的一个。
只不过换了身行头,蒙了面,露出一双狰狞的眼睛,像个乞丐。
壮汉刚想抬手化掌,往沈宸脖颈处去,却被沈宸巧妙躲开。
沈宸没有大喊大叫而是跟着他走,“壮汉,我同你走,只不过别把我打晕了。”
“我想看看祈灯节。”
壮汉瞧见她并未反抗索性也放下戒心拉着她径直往前走,就这样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
沈宸则找准时机,冷静的取下簪子握在手里放在背后。
突然壮汉觉得拉着女子有些费劲,还未转头。
沈宸右脚聚集所有力量猛地朝他膝盖踢过去,她虽然封了灵力,却还是练武的。
壮汉直接跪在地上刚要起身,沈宸将拽着她的手摁在了后背,连同自己的脚也踩在了上去。左手的簪子朝他手腕刺去,血霎时将周围的衣裳浸满了。
“啊——”
壮汉叫了一声显得痛苦极了,吃痛的将沈宸的手放开了。
沈宸的力道用大了些,所以簪子还刺没了后背,因着动作太快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壮汉本还想追上去却瞧不见人了。
沈宸半刻也不停留,看见后面更多的“乞丐”来追她,她也只能拼命往前跑嘴里不停的说着:“让一下,谢谢,借过,对不起……”
沈之初往东边也被人追上了,不过她刚才已经甩掉了一些人,虽然打扮的差不多可追她的倒是比刚才的更敏捷,怎么甩都甩不掉,倒像是宫里的。
沈之初正想法子怎么甩掉他们时,突然脚底一滑往后仰去,在电光火石之间看见离自己半丈远的青衣长衫男子跑过来伸出一只手准备接着自己,只可惜……差一点儿。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时,沈之初已经下意识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腰带站稳了。
沈之初看到他这张生的俊俏的脸倒是想起来画册上曾提到过他,这是宰相江大人的儿子江煜。
江煜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时,沈之初已经开口了:“谢过公子好意,只不过下次接准点儿。”
江煜开口还想说什么时,就只见她那仓惶的背影消失在了人群里,虽然戴着面巾,可那双眼睛却让他难以忘怀。
沈宸实在跑不动了,可后面的人追的倒紧。
不知不觉沈宸感觉有股无行的手在推着她往走。
不知不觉就到了寂静的巷子里,沈宸心想去那看看,沈宸小跑进巷子,却未敢歇息。
快到拐角口时沈宸回头看了看怕有人追来,再回头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墨蓝色绸缎,一股桃花醉的香气扑鼻而来,沈宸想停下来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人身子微侧,倒是留出一大块空地。
“诶诶诶”沈宸手往前想抓住那人的胳膊,不过晚了。
手碰到了手腕顺势而下,好像被冰凉的东西卡住了,一股力量被自己吸进身体里了。
“啊——”
果不其然她已经摔下来了,手直接砸在了地上,紧随而来的是“啪嗒,啪嗒”的声音。
沈宸有些愣住了看了看自己手里,出现了一颗蓝玉珠子。
沈宸心中满是歉意,“对不住公子,你看赔些银钱给你行吗?”
“用你的命赔吧,”沈宸连忙起身还未站稳就听见低沉的声音仿佛夹杂着强大的魔气,犹如一股劲风将她撞在了墙上,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疼得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沈宸心想哪儿来的烂酒鬼,抬眼一看:“是你!”
清衡楼的另一位少东家,顾临渊。
顾临渊身着水纹护腕窄袖长袍,蓝色丝带绑起高高的马尾,额前两缕碎发还在拨动着那双眼角微微泛红的眼眸,月色的光亮比起这人的脸都有些失色了。
起初进入隔帘后,沈宸便发现二楼的两人,之前曾听过皇姐提起过这清衡楼。
说这清衡楼有三位东家,可这从未出现大东家,只有二东家显少露面。
但沈宸今夜瞧见的二楼观望圆台的二人,一人是少东家,另一人想必也是地位较高的人。
但是长渊并无这号人,想必是外来人。
之所以她想去博彩头并且有七成能赢,也是因为蓝衣长袍的男子,一直注视着皇姐。
最后她们赢得了彩头,想必也是因为他吧。
夜晚的巷子里算不上明亮却也看得清,男子朝沈宸走过去,她艰难的起身,却已经跑不动了。
沈宸先前还有些愧疚如今就只剩下气愤了。
沈宸却还是艰难的露出一个假笑道:“公子你我也就两面之缘不需要大动干戈吧?”
沈宸自然知道如果她扯下封灵珠的话她还逃的了,可是她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就断送在此人身上。
顾临渊像是什么也没听见,只是伸出修长而冰冷的手,掐住沈宸白皙的颈脖,将她整个身体贴近墙壁,双脚悬空,呼吸也有些困难。
沈宸使劲抓着那人的手却没有任何改变。而男子的另一只手让地上散落的珠子回到了手中,再顺势揣进了怀里。
远处犹如夕阳撒下的光辉一般,金色羽翼的凤凰努力煽动着翅膀像是受伤了,而这一幕恰好落入了沈宸眼中。
此刻掐住自己命的人也有些愣住了。
沈宸看着刚刚摄人心魄的一幕倒是让她心头一颤,真凤凰!?
母后!
沈宸现下只有一个念头,回宫!
沈宸心一横扯下封灵珠,凝聚全力的一掌朝这人打了过去,那人反应迅速下意识松了手躲过了一劫,人也已经消失了。
而那一掌却将对面的墙打穿了。
行书殿中崇仁帝坐在垫着软垫的紫檀椅上,神情焦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崇仁帝回想起前几日宜淑皇后临走时道:“这次多半是真的……不用担心,你不是给了我破珠吗?还有令牌……”
破珠是成双成对的捏碎一个,另一个也会碎也就会知道在哪儿。
夜晚会定时关城门只要拿着令牌可直接进入结界内。
崇仁帝想到这时觉得会安心些可是这倒让他愈发心慌。
崇仁帝迅速起身几步并一步的在稍微空点的地方,盘腿而坐手中结印。
紧闭双眼感知宜淑皇后的气息,此术使用一次是极为消耗灵力的,可是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崇仁帝感知到了宜淑皇后的气息及其微弱而且就在宫中的紫辰殿内。
崇仁帝面色苍白,因着连忙起身所以有些站不稳。
门吱呀一声开了,王公公有些担心道:“陛下……黑……”黑影卫卫长求见,话还未说完就见崇仁帝跑了出去,惊的王公公连声喊:“陛下,陛下……”
崇仁帝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大群奴才抬着龙辇。
后面的奴才离紫辰殿还有一段路时便停了下来,原因是崇仁帝曾吩咐过,未得允许不得擅闯,违令者,杖毙!
沈之初被黑影卫抓回来后,关在了紫辰殿内。
沈之初还在担心沈宸,却听见了响动着急推开了门。
却见一人倒在血泊中,沈之初跑过去跪在地上,看见女人紧闭双眼显出痛苦的神情震惊道:“母后,母后,您别吓我啊!”
“母后您这是怎么了?”沈之初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在流了
“母后您撑住,我去找父王。”
说完沈之初疯的一般跑出去,碰到了崇仁帝,急声道:“父王,母后……”
崇仁帝飞奔到紫辰殿推开了门,看到宜淑皇后浑身是血的瘫倒在地上。
“倾梧!”崇仁帝踉踉跄跄的跑到宜淑皇后身边将她缆在怀里。
“倾梧,我们去找李太医。”
说着便要将凤倾梧抱起来,可是倾梧示意他不用了。
“别哭啊,”倾梧的指腹在沈朝的脸上摩挲着,“你现在是一国之主,传出去会被笑话的,”凤倾梧细声道。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崇仁帝在这一刻像是做错事的孩童一般带着哭腔自责道:“倾梧是我没护好你,对不起……”
“怎么会呢,在最后我也受着你的庇佑呢。”
是啊,若不是有佳节凤飞的习俗,她不可能见着沈朝最后一面。
而她到最后一刻都在安慰他,女子的的声音很轻,面容温柔,似夜中昙一般美丽却短暂。
倾梧望向天灯想起了他们初见时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可惜了,不能陪你过祈灯节了。”
倾梧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手无力的垂在了地上。
“倾梧!倾梧!倾梧!”
“倾梧……”任由沈朝如何唤凤倾梧的名字,都再无任何回应。
“母后,母后……”
沈之初跪在地上,沾满鲜血双手摇着凤倾梧的胳膊,到最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仿佛如鲠在喉一般。
过了许久……
偌大的宫殿犹如一潭死水,再也泛不起任何涟漪。
沈宸忍着伤痛用尽全力回来时,心里还祈祷着自己所担心的事千万不要发生。
沈宸记得沈之初带她出去的路,她原路返回,回到了紫辰殿。
紫辰殿的大门半开着,她疯一般的跑进去,却看见父王怀里的女子,浑身是血。
她不敢上前半步,仿佛有荆棘一般缠绕在她的身上,寸步难行,只能瘫坐在地上,眼泪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母后的脸。
此刻母后还是如往日睡着似的温柔平静的躺着。
崇仁帝感觉苍老了许多就如年过七旬的老人一般再无生气。
而怀里的女子像是睡着了——只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时间过得很慢……
沈宸只觉得自己身上每一寸皮肤犹如刀割一般开始疼痛起来。
让她不自觉得握紧了拳头。
“啊——”
紫辰殿内开始狂风大作,沉寂的死水在这一刻翻滚了起来。
崇仁帝与沈之初的衣裙翻飞,齐齐转向狂风来源之处。
只见沈宸周身黑气萦绕,脖颈手背都有黑脉在不断撺掇。
而沈宸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到任何神情。
沈之初瞳孔一震,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父王,云初怎么了?”沈之初着急的询问。
而崇仁帝却似乎要平静一些,将宜淑皇后小心翼翼的放在沈之初怀里并快速结印设下结界,保护沈之初与凤倾梧。
不回答沈之初的问题,“之初,护好自己与母后。”
沈之初紧紧的抱着凤倾梧用身体挡在了宜淑皇后面前。
“父王!”
“啊——”
沈宸凭着仅存的意志痛苦的唤着崇仁帝。
崇仁帝安慰道:“云初,忍着些,调整内息稳住心海。”
说着崇仁帝手中再次结印,一个犹如铜镜大小的阵法在空中放大了几十倍,以沈宸为阵眼泛着金光,而崇仁帝却以自己全部灵力灌注其中,耗尽全力。
光芒越发耀眼,犹如青天白日一般笼罩着紫辰宫。
瘫坐在地上的沈之初却已经呆住了。
她从未瞧见云初身上有如此重的煞气,那双血红的眼睛,眼底是从未有过疯狂,嘴角残留的血迹让她觉得云初变得很陌生,甚至有些不认得她了。
不过在崇仁帝的阵法中云初已经平稳不少了,但沈之初也瞧见了再这般下去父王也会没命的。
于是沈之初将怀中的宜淑皇后小心翼翼的放在草地上走出结界,双手结印将自己的灵力渡给沈云初。
“之初快走,你会遭到反噬的。”
崇仁帝话音刚落一旁的沈之初,便被阵法弹飞出去还连带在地上滚了几圈。
“之初,”崇仁帝回头望向她有些无可奈何道。
“父王,儿臣无碍”说完沈之初便吐了口浊血,只觉得嘴里一股腥味不太好受。
“之初,过了今晚你便是长渊的国主,要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像是下达命令一般不容反驳的语气告诉沈之初。
一直以来崇仁帝便是将沈之初作为继承者看待的,虽然沈之初一直明白可为何是今晚。
“父王”
“之初,父王相信你,就算没有父王你也会是很好的皇帝。”
“父王!”
“孩儿不能没有您啊!”
“父王!”沈之初想要起身却因为反噬的力量,让她跌坐在地上苦苦哀求一遍一遍的叫着父王。
“之初照顾好自己与云初。”这一刻的沈朝好像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父亲,在自己出远门时嘱咐自己的女儿,可是他再也回不来了。
“父王——”
眼前的光华耀眼到极致刺的沈之初湿漉漉的眼睛生疼,让她不得已闭了眼睛用手臂挡住。
等再睁眼时光华散去,只有一轮明月高挂在那承载着无数黎明百姓的美好愿景的明灯中。
沈之初瞧见不远处的云初晕倒在地,急忙爬过去抱住云初,查看内息还算平稳便也松了口气。
等再看向崇仁帝时,沈朝已经将凤倾梧抱在怀中走向内殿。
啪——
沈朝抱着倾梧坐在梳妆台边,微声道,“倾梧你还记得我们初见之时你便放骗了我,放我鸽子。
让我在凤凌国的流珠阁等了你一天一夜,可是最后你还是没来,”沈朝叹息道。
沈朝颤抖的手,还在为凤倾梧描眉。
这是长渊的习俗,在长渊成婚后女子若是先一步离开丈夫,若是还想要下辈子的姻缘便为她描眉。
“妆镜台前映良人,黛眉已尽来世情。”
“就如今日一般你又先走了,留我一人在此。不过当初的我还是找到了你,时至今日也不会例外。这辈子你也休想甩开我。”话以至此,沈朝还有些骄傲。
“只是接下来的路就要靠她们自己走下去了。”
崇仁帝无奈的闭上了眼,手也无力的垂在了地上。
但……沈朝与凤倾梧从未分离过。
顾临渊回到清衡楼后坐在乌木雕花椅上喝着梅花醉。
“二哥,这梅花醉可是我珍藏的,不是你这么喝的。”顾子恒走过来拿着酒,心想多喝一点儿是一点儿。
顾子恒却无意间发现二哥手腕上的东西不见了。
“二哥,你手串儿断了!”顾子恒惊讶道。
“你二哥我还没聋。”顾临渊不悦道。
顾子恒惊讶也是正常的,毕竟那手串是他二哥所珍视之物。
只知道从他出生时便见二哥一直带着。
年少不懂事的他也想拿来戴戴结果那手串上有禁灵,只要对手串“图谋不轨”就会直接让他飞出去一丈远。
至此他再也没有动过想取下来的心思了,毕竟躺了三天。
而后又继续道:“二哥你不是在手串上下了禁灵吗?谁有那本事弄断啊?二哥那人是谁?那人是不是死了?”
顾临渊本就不悦,现在顾子恒这一连串的问题让他更加恼火了目光似剑的盯着顾子恒道:“再说一个字,就给我滚回去。”
顾子恒还想说话却都咽进肚子里了,默默的喝着酒。
顾临渊喝着酒想着刚才顾子恒说的话,是啊!
这世上还从未听说过带着封灵珠就能将禁灵据为己有的,或许……身上有什么东西……
顾临渊陷入沉思,连酒杯里的酒倒在了地上也不知道。
顾子恒看着这满是心疼却什么也不敢说,只能使劲喝酒。
“咚——咚——”沉重且悠长的钟声在顾临渊耳边回响,将他的思绪收了回来。
“丧钟?五声,当朝皇帝与皇后死了,这长渊怕是要乱上一阵了。”
顾临渊低沉的声音并未表露半点情绪倏尔又道:“我不在时,若有人来取十万两银票写信告诉我,派人跟着。”
说罢便上楼去了。
翌日
“不要父王母后,不要离开儿臣,不要。”沈宸惊醒过来,头上还有额上还有细汗。
沈宸醒过来时已是夜晚了,昏暗的殿内让沈宸觉得脑子昏沉沉的。
“云初你醒啦,是不是做噩梦了?”沈之初关切的询问。
“皇姐,父王和母后呢?”沈宸迫切的问道。
偌大的皇宫只有沈之初打理,面容也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眼底布满的红血丝,眼神也略显疲惫。
却也只是一边擦拭着沈宸额头上的细汗一边缓声道:“云初若是好些了就去拜拜父王与母后吧。”
“皇姐,这话是何意啊?”沈宸声音沙哑的疑惑道。
“云初,”沈之初强忍着泪水唤着沈宸。
“皇姐,你骗我对不对?”沈宸满眼含泪,带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沈之初心头一紧。
“不可能,我要去看。”说着沈宸便掀开被子下床朝门外跑去。
可还没走几步便摔在了地上,想来是因为几日未曾下过床的缘故,可她没有停下来,只是自顾自的跑了出去。
她想亲自去看看,在她逃出宫之前,她虽从未出过紫辰殿但她知道,若是有皇帝驾崩灵柩都会放在蓥德殿,因着不远沈知初还与她提及过。
“云初,”沈之初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便也追了出去。
等沈宸到时殿外的侍卫刚想阻止,却见来人腰间別着崇灵帝的令牌,便也未曾阻拦,想来也是趁沈之初不注意时拿走的。
吱呀——
侍卫打开了沉重的木门。
沈宸跑进内院却不知被什么绊住了脚,而身子也重重的摔了下去,内殿的门关的本就不严实被风吹开了些缝隙。
而就在沈宸抬头间她便透过缝隙将里瞧得真真切切。
上好的尘木金雕灵柩摆在殿内还供奉着香火着,这一切都是真的,父王与母后真的不在了。
“云初,”晚到几步的沈之初蹲在地上扶着沈宸。
沈宸微微颤抖的手,慌乱的抓住了沈之初的胳脖,哽咽的问道:“皇姐,我是不是错了?若是我不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自由,或许父王就能活下来;若是我听了父王的话好好呆在结界里,或许我也能见到母后最后一面。”
沈宸带着哭腔自责到最后只有哭泣。
“云初不怨你的,云初……”沈之初只觉得鼻尖一酸,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皇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只要父王与母后能回来,云初愿意一辈子呆在宫中的,皇姐……”说着沈宸只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沈之初唤着殿中的太医着急的将沈宸扶到床上去一刻也未曾离开。
待沈宸再次醒过来时脸上亦无半点血色,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想让沈之初不要担心。
她去祭拜了父王与母后,走过长长的甬道,月色清冷皎洁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但却看不清前路。
崇仁十九年夏,崇仁帝沈朝长女沈知初继位,年号崇灵。
不过短短数日沈宸便与几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毫不相干了。披散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视线,月白的衣衫衬得她越发的叫人心疼。
待棺柩安置王陵后,沈宸来到祥怡殿中跪在先帝先后的牌位面前。
跪了许久微风拂过沈宸的发丝,任由它在那张精致的脸庞上舞动,像易碎的白瓷,轻轻一碰便能碎掉。
只见女子愈发坚定的眼神,与毫无血色的唇瓣,可声音贯彻整个大殿。
“宜淑次女沈宸在此立誓,待国之安定,必将手刃仇人,以仇人之血,安母后之魂,终其一生,穷极所有。”
夕阳渐渐隐去了最后一点余光,随即而来的便是无尽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