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线索
沈之初亦如往常一般下了早朝,走到了紫辰殿。
沈之初跨进大殿,海棠紫千鹤百花拖地长裙随她摆动,裙尾像朵欲开的海棠。
而那张少女的面容,依旧带着天生摄人心魄的眼眸,却多了几分锋利与威严,褪去了两年前的纯真,更多的是身为帝皇的沉着冷静。
进了内殿沈之初发现苏木镶金桌上,有许多符纸和药瓶,此时沈宸从屏风处走出来。
少女穿着浅云菡萏流苏裙,头戴水纹月影簪,出落端庄大气,眉眼有着淡淡的疏离,却又微微下垂,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
“皇姐”
“要走了?”沈之初语气虽然已经猜到了,可还是抱有一丝猜错了的期许。
只见沈宸手一挥放在桌上的东西就不见了,“皇姐,我明日便出宫了。”
“两年之期已到,”沈云初淡声道。
当年沈之初刚继位,朝廷混乱,有质疑先皇先后死因的,有在继位上不同意,想立旁系宗亲为皇帝的。
当时,沈云初走不了,也不能走。
过去,她被封印在紫辰殿中,也是皇姐学什么,她也学什么。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她学,她被封印着根本用不上。
可直到长渊危难之际,她才被母后贴身侍女瑾娘告知,父王母后也希望,在她封印解除后能有用武之地,而非一直将她困在紫辰殿中。
“皇姐,如今长渊局势稳定,可血仇尚还未报……”沈宸语气加快,情绪有些激动。
“云初,皇姐不会失约,”沈之初眼眸中的不舍,让沈宸不敢对上她的目光。
自从父皇母后离世后,许多事情都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沈之初也清楚的知道,这小小宫墙困不住云初,而云初的心早就被囚笼围的密不透风。
但直接同意云初出宫查找真相,又太过冒险,所以二人两年之约,为的就是做好充足准备,毕竟她只有云初一个亲人了。
“只是……宫外凶险……你”沈之初眼尾有些泛红,唇瓣微颤。
“皇姐,云初明白,此一去,不知何时再见,我若身死,皇姐知道后,切莫太伤心。”
沈宸话及此处,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哀伤,像细丝牵引,不能停歇。
“噗通——”
沈宸后退一步跪在地上双手交叠,
“皇姐此去复仇,了其心结,望皇姐珍重。”
“这皇宫是困不住你的,”沈之初眼眸微微下垂,眼帘挡去了大半忧伤,眼泪也留在了眼眶里。
“此玉佩你拿着,若有事便可直接写信给地方的眼线传给我,也可找他们办事。”
沈之初敛去悲伤的面容,转而勾起唇角,展露笑容,可眼尾晕开的一丝红晕,却出卖了她的伤心之情,让人心疼。
“谢皇姐成全。”玉佩红润透亮,雕刻着龙纹,在手中时也是冰凉的感觉。
倒是安抚着沈宸,心中得到慰藉。
沈之初不再多言,转身刚走几步停下,厉声道:“沈云初,朕命令你,必须活着回来见朕。”
话闭,头也不回决绝的走了。
落寻街上行人来往,生意红火,车马不息,百姓依旧过着平静的生活。
女子头戴帷帽,游目一切。
她身穿水蓝色束腰云纹裙,用月白色丝带扎着高高的马尾,倒是让人觉得英气十足,却也不失几分柔情,就如江湖上行侠仗义的侠士。
清风吹过,将白纱掀开出一些缝隙,方才能窥见女子真容。
只见额前两侧的碎发垂至肩头,浓密的芳毫下还是那双明媚动人的眸子,但却多了几分清冷疏离,就如看不见大海里的深渊一般,让人不敢靠近。
沈宸看着这落寻街倒是有些恍惚。
以前的她费尽心思逃出来,虽然过程不好但心里还是欢喜的。
而今,正大光明的出来了却只有悲怆之感。
沈宸收了收思绪,在落寻街上并未多做停留,而是走向了清衡楼。
这清衡楼是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般富丽堂皇,生意也是一如既往的好。
清衡楼里的掌柜左手在玉算盘上来回游走,右手翻动着账本,亦如两年前一样温柔清雅。
她算的认真,以至于面前站着人她也未曾察觉。
“掌柜,”沈宸不紧不慢的唤了一声。
掌柜应声抬头,露出微笑,“姑娘找我何事?”
沈宸掀起帷帽,“取银票、两年前、二十张。”
“两年前的那一笔?”掌柜有些惊讶。
毕竟少东家嘱咐过……可这一晃都过去两年了,她还以为不会有人来取了。
“姑娘请随我来,”说着便将沈宸引到一间空的厢房里去了。
厢房陈设简单,几案和坐具都覆着茵褥。
“姑娘要想取银票,需要……”掌柜不再说话,不过沈宸也知道两年前皇姐与自己说过。
“一舞一曲忆往昔,多是相思多是离,”沈宸摘下帷帽,放在茶几上,凑近掌柜耳边细声道。
“姑娘稍等,”说着掌柜便转身离开。
……
“吱呀——”
门开了,随即又阖了起来。
掌柜笑着解释道:“让姑娘久等了,还望见谅,”说着掌柜便将银票递给了沈宸。
“掌柜,这取银票也不用花这么久吧?”沈宸那纤细修长的手接过银票,神情还是如刚才一般冷淡,端坐在茶几凳上。
其实她去的时辰也不算太久,此话一出掌柜方才还温柔可亲的笑容,随即就冷了几分,“尘封两年自然要找找,姑娘又想说什么?”
沈宸左手拈着茶杯停在半空中,盯着这用上等和田玉制成的杯子缓声道:“你不用派人跟着我,你们少东家要找我,我也一样。”
沈宸放下茶杯视线投向掌柜,“所以,烦请掌柜与东家传话,明日巳时德运客栈向东百余步的竹林里,我在那里等他,记得告诉他别忘了带上东西。”
掌柜上下打量着沈宸,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眸子,虽然满含笑意却不尽眼底。
茶凉话尽,沈宸刚起身迈出几步,掌柜想起一件事。
“姑娘”
沈宸脚步一顿。
“两年前的琉璃人偶被底下粗心的小厮给摔碎。”
掌柜见女子并无反应。
“我们找了上好的兰龙玉,叫人再做了一个不知姑娘是否还要?”
沈宸微微叹息,睫羽也垂下几分,用人察觉不到的语气道:“换成银票吧。”
沈宸拉开门框,大步离开。
清晨沈宸朝约定的地方走去,却在快到时纵目远处似乎有个人背坐在树上。
当沈宸走近后,视线投注此人。
男人身穿黛蓝色鹤纹锦袍扎着高马尾还是与两年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样。
眉眼如画像是画中之人,被画笔勾勒出的五官精致深邃,无半点瑕疵。
沈宸的记忆与他如今重叠,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晚他满身戾气,月光撒在他身上,让他有着亦正亦邪的感觉。
而那张脸看得算不上真切,但在黑夜中又增添了诡秘,让人有些挪不开眼睛。
“姑娘你来晚了,”沈宸还未说话就听见树上的人调侃道。
沈宸并未回答他,而是声音清清冷冷的问了一句,“东西呢?”
顾临渊从树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地。
将拳头大小的木锦盒子,拿在手上把玩。
“你这颗珠子可是个好东西。”
“只要稍稍驱动灵力,它便可护你,只可惜……”顾临渊语气轻快,并无半分愧疚。
沈宸握着的手紧了紧,眼神倏尔凌厉。
这珠子是母后给她的,在宜淑皇后最后一次出宫时,给了她手绳而沈之初的是条颈链。
当初因为这个男人让她受了重伤,耽误了回宫的脚程,母后最后给自己珠子也在打斗中弄坏了。
她觉得或许也是天意吧,琉璃人偶碎了,珠子坏了,到底什么也留不住。
“两年前,我将你的珠串弄坏了,而我的手绳也并非完好如初,所以这笔账你我算两清了。”
沈宸眼神微沉,话头一转,“那当初你要了我的半条命的事儿怎么算?”
“那你想怎么算?”顾临渊笑意敛了几分。
沈宸眼中掠过一丝杀意,一把剑出现在她手上,剑身锋利剑柄中有一丝朱红色倒是让剑没有那般暗沉。
顾临渊见状低唤一声,“朔鲲。”
将剑握在手中,剑柄纹路精致,剑身带有墨蓝。
两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竹叶像是害怕似的到处逃窜,几个回合下来他们谁也没有吃亏,可也未曾讨到便宜。
这人比沈宸想的更厉害,若是想杀了此人恐怕只有同归于尽。
虽然周围有黑影卫,保她安全,可也不妨会有他的人。
对面的人手拿剑柄朝她的脖子去,沈宸快速用剑挡住隔开距离。
在这时,她手上的赤梧消失了,没有阻力的剑顺势往前去,沈宸低头弯背动作迅速敏捷,利刃夹杂着一股劲风扫过她的后背,虽然并未伤到,可还是有几根青丝落在了地上,接着沈宸躲过利刃后顺势转了一圈,当她回头时剑尖离她的喉咙只有一寸,但她却丝毫不慌。
“不打了?”顾临渊冷冽的脸上有些许不悦。
“打不过,”沈宸说的轻松仿佛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一样。
顾临渊被她的话气得冷笑了一声,“刚刚是你要打的,如今……就不怕我杀了你?”
沈宸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你是魔族?所以才要杀我。”
沈宸冷笑一声,眼里充满了不屑。
顾临渊也不慌不忙道:“你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否则你怎么将禁灵吸入自己的体内。”
顾临渊并未承认自己是魔族,但也未否认。
沈宸回宫后,也曾仔细想过可能就是因为她身上的密秘,所以才不能出宫,可是她找不到证据所以也只是猜测。
沈宸抬眸道:“我既吸了你的禁灵,那自然可以修炼出一颗新的而且速度比你快。”
说着她将右手摊开,出现了一颗由浅到深的蓝色珠子。
“我在上面加了禁制我吸不了,用禁制与禁灵换我的命与我的手绳,这买卖不亏。”
虽然现在的她变了很多,眼里总是冷冷清清的,可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
她这话就如两年前在圆台上面一样……她好像很喜欢做买卖。
顾临渊神色微动,确实他两年来要重新修出禁灵是不可能的,况且刚才交手时他也知道这个人实力不容小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需要她的禁灵。
但顾临渊的剑还是消失了,沈宸神情依旧冷淡。
沈宸小心翼翼的接过木锦盒,打开盖子,红绳上的赤红珠子中间的裂痕显得格外惹眼。
这世间上好的瓷器,有了裂痕,终究是无用了。
可对于沈宸来说,手绳并非瓷器,她不需要血红珠子来护她,她只要它能陪着她。
就这样,沈宸将手绳设上结界保护,戴在左手,离开了。
而顾临渊审视着沈宸的一举一动,最后也自行离开了。
顾临渊回来时清衡楼并未肆业,刚跨进店里时迎面走来的却是掌柜。
可掌柜的脸色却算不上好,看见顾临渊倒像是看见救星一样跑到顾临渊身前急声道:“二东家,少东家在霖州被域尊堂的人抓了,我们在霖州的人还没将少东家救出来。”
“准备一匹快马,”说着顾临渊便上了二楼。
……
沈宸在离开竹林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了霖州,在宫中的两年沈宸会与沈之初一起批阅奏折,而少数黑影卫便在查找宜淑皇后的死因。
当年黑影卫在红云洞的山洞前发现了大范围的打斗痕迹,虽然被人处理过但是黑影卫也对她们说过,“宜淑皇后是被各种利器所伤有些还被抹了剧毒,所以少则几十人多则百人。”
当时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死了,而黑影卫在几天前却查到域尊堂的前堂主去过,并且逃走了,可是当他再回来时,已经不再是堂主了。
霖州的域尊堂在山林间,看起来也就是普通的山洞,山门外还有手持长刀,外袍遮住全身,只露出眼睛的守卫。
沈宸在外窥伺了一天,白天出去的人回来时,须掏出令牌并且要与画像比对是否是同一个人,才能进去。
因而白天根本无法进去,到晚上每一个时辰就会换人,这守卫也是够森严的。
夜晚幽静漆黑让人觉得有些瘆得慌,守在山门前的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终于快换岗了,”王志拖着疲惫伸懒腰道。
“什么人?”刘强厉声问。
两人听见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声音,最后刘强上前,“我去看看。”
刘强拿着火把朝声响处去,走到草丛里发现并无异样,此时一阵风将火把吹灭了。
“没事吧?”守在山洞前的王东询问道。
“没事儿,”刘强挥了挥手。
“怎么了?”王东回头就见两个换岗的守卫,开心的合不拢嘴,将洞前的火把拿在手里,“刚刚听见有动静,刘强去看了看,”说着又道:“老刘回去睡大觉了。”
刘强拿着熄灭的火把跑回来跟在他后面就走了。
回到休息的地方,石头筑成的房间,逼仄狭小,只有他二人住。
老刘放下手中的火把和长刀,朝老王走去。
老王刚要去点灯后面的人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架在王东脖子上。
王冬来不及反应就被控制住了,此时也才意识到,方才的想动怕是人为。
可现在知道有什么用,王东身体不受控的抖动,颤声道:“好汉求您饶过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沈宸声音变得雄厚问:“牢房与厨房在哪儿?”
沈宸手上的利刃紧贴着王东的脖子甚至已经流血了,“我的匕首抹了毒,你要是骗我,那我也不介意让你给我陪葬。”
“我说、我说,出门往西走到了分岔口,选左边直走,然后再往南走就到厨房了,”
“牢房与厨房差不多只要往南走退回来再往西走就行了,我……”话还未说完王东就两眼一抹黑,晕过去了。
沈宸按照王东所说躲着守卫,到了厨房拿了些酒和肉,走到牢房外的大门前,两个侍卫挡在沈宸面前警惕道:“大晚上来干什么?”
沈宸陪着笑脸讨好道:“大哥,我大晚上睡不着,闲来没事儿给你们送点吃食。”
面前的人狐疑道:“说实话。”
沈宸苦恼道:“唉,还是大哥厉害,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小弟就是想来看看最近抓来的一个犯人有多好看。”
沈宸在来霖州时黑影卫就曾查到域尊堂的人在给堂主招赘婿。
可是有些来了却因为犯事被关了起来,而去厨房时发现有两个厨娘。
专门给午夜饿了的人做吃的,无意间听到她们在谈论最近牢房里有个俊郎无双的少年郎。
大家都想去牢房看看,说是整个霖州城的才俊都比不了,所以最近牢房外大门前热闹也是正常。
沈宸说着往门卫手里塞了许多银两,又将手里的吃食塞了一半给门卫,这几天他们守牢房的倒是收了不少好处,头一次见塞这么多的,随即也就放行了。
沈宸走进牢房准备将刚才说过过的话再说一遍,然后用下了迷药的吃食,迷晕他们,这样她才能找人。
可在远处时却发现两人已经趴在木桌上了。
沈宸察觉不对劲,这两个护卫只守一个时辰,若被发现喝酒睡着了,怕是早就不在这儿了。
沈宸轻轻放下手中的酒肉,将别在腰间的匕首紧紧握在手里。
这时却感觉身后有一丝寒意朝自己脖颈袭来。
沈宸迅速转身,左手持刀,朝那人右手刺去,可来人动作敏捷顺势一把握住沈宸的手腕,可她却将手中的匕首逆转让刀面紧贴那人的手背,那人见状立刻松开了手。
沈宸还想再出手时,抬头对上对方的目光,却是微微一怔,手也停住了。
“是你!”
沈宸现在知道大家口中的俊郎男子是谁了,原来是竹林之人。
对面的人也有些无奈道:“你我可真是有缘啊,你来干什么?”
“你又来干什么?”沈宸收了刀,反问道。
“找人,”顾临渊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也一样”
“所以,你找到了吗?”沈宸问道。
“没有,”顾临渊面色凝重。
沈宸听见回答,便自己在牢房中搜寻,结果一样。
顾临渊坐在木椅上,双手抱胸,背靠石墙,暂时假寐。
等沈宸回来时,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了。
“既然我们有共同的目的,那便先成为暂时的盟友吧?”
随即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顾临渊。”
男子俊美的脸上满含笑意,仿佛让昏暗的牢房都变得有一丝生气。
沈宸刚刚也有此想法,只是没来得及说,既然能多个暂时的盟友何乐而不为呢?
“沈云初”
沈云初的右手握住剑鞘用剑柄打了下顾临渊的手心,便立刻收了回来。
顾临渊瞧见这动作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没说什么。
“你在这儿可曾发现密室什么的?”
当初黑影卫曾查到域尊堂前,堂主回来时受了重伤,而现堂主救了他。
因此前堂主觉得自己无法胜任,便让自己的救命恩人成为了堂主还说要出去过普通的日子。
而现任堂主宣称会治好前堂主的伤再遵循他的意见,至此之后大家再也没见过前堂主了。
对外说是出去游历了,可黑影卫从两年前开始调查各州的人时并未查到前堂主。
如果现任堂主骗了大家,再将前堂主关在牢里或其他地方也说不定,可是为什么呢、因为嫉妒、仇恨、感激、或者死了。
“没有,”顾临渊起身,“或许你要找的人与我的人在一处,堂主府焕须殿。”
“走吧,我们只有一个时辰,”外面是顾临渊的人,沈宸也是猜到了的,“是两个时辰。”
自从查到域尊堂有线索,沈宸便让人进入域尊堂,再通过放烟花传递信息,通知自己何时进来好配合。
沈云初将地点选在牢房也是为了碰运气,而早来一个时辰也是为了节省时间。
沈宸漂亮的眸子望向顾临渊无任何波澜,“让你的人称自己身体不适,让我的人来守。”
这域尊堂守卫,若是身体不适便可让人代守,只要愿意再向域管府报备一声即可。
顾临渊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过了一会儿顾临渊换了衣服进来示意沈宸,“走了。”
沈云初与顾临渊还有两个侍卫站成一竖排,像其他守卫一样走在通道里“巡防”。
到了焕须堂四人绕道从后面缓缓逼近门外的两个侍卫,顾临渊与沈宸的手掌重重的砸在了两人的脖颈处,而后又将人拖到里面,其余两人迅速归位站在门前。
近几日堂主并未在域尊堂里,他们也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才行动的。
这焕须堂不愧是堂主住的地方,各处都是珍宝,摆在石壁凹槽中,夜晚的烛光都不及它们的一分光芒。
两人什么也没说,就自顾自得找了起来,“顾临渊,这儿!”
沈云初敲击着墙壁发现并非实墙,顾临渊闻声而来,“应该是密室,找找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开。”
两人又忙活了起来,顾临渊与沈云初找了一会儿都无果。
顾临渊扫了一眼沈宸在翻找的床榻。
这床榻像是用千铁木所制,因为木头会比其他木头更重,所以做起东西来要耗费打大量力气。
顾临渊有些狐疑的蹲下身子半跪在地上,拿着蜡烛凑近地板发现这地砖凸起的纹路有一些并无旁边的凸出,“沈云初下来,应该将床榻移开就可以了。”
沈宸自觉的站在了墙边注视他,顾临渊双手结印手中泛起蓝光,朝自己对面而去,墙壁移开了。
放眼望去,什么也瞧不见,沈宸与顾临渊拿着烛台。
待进去走了一小段路,便越来越亮,甚至不需要蜡烛都可看清楚前面。
走了一小会儿二人就看见有一扇大门,上面还附着着结界。
“想来应该是藏在这里了,破结界吧。”顾临渊轻轻触碰结界,沈宸思考着什么,稍稍点头。
二人便同时结印蓝光与红光融合明亮美丽,却对结界是致命的。
光华流转犹如刀剑锋利,直接将结界给捅碎了。
沉重的石门打开了,还未踏出一步,就见里面的白衣少年狂奔而来,“二哥!你终于来了,那个怪物要杀了我!”
“你来这儿干什么?”顾临渊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只是想来看看,可是进不去守卫太森严了,所以……我就说我是来当赘婿的。”
“我想玩几天就走,但是那个人想吸我的精气,我凭借我的聪明才智进到了这里,被发现后她想杀了我,多亏他求情我才能等到你啊,二哥。”
顾子恒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一般,拽着顾临渊的胳膊,不敢放开,一直在倒苦水。
顾临渊当初也是这样进来的,不过姜楚没回来,而后自己便故意犯事被关在了牢里。
姜楚现任堂主,当初虽说是前堂主将位置让给她的,可她也是与域尊堂的七位长老较量过的。
沈云初可没空搭理旁边的这二人,而是走向坐在床榻上的前堂主。
身着素衣扎着一根木簪,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可是杂乱的头发,有白发与黑发混杂着,额头有着细纹,让人感觉历经沧桑。
他的眼里充满忧伤,却带有一丝久违的笑容,“最近倒是热闹。”
沈宸不语,只是化掌,往他脖颈去。
却在千钧一发之际,门口冲进一个人,化掌为爪直击顾临渊的头颅。
“这不就是现任堂主姜楚吗?回来的倒是挺快,”
顾临渊冷冷的撇了姜楚一眼,笑意更甚,却让顾子恒有些害怕。
披散的头发,红色的衣裙眼里布满血丝眼尾泛黑,让人不由的发怵。
顾临渊将顾子恒推到一边手中的朔鲲上前一挡,姜楚见状立刻转变方向绕到顾临渊身后,顾临渊反应迅速随即便腾空翻身而下,姜楚也快速转身手与剑的碰撞让人不敢上前。
周身光华泛滥却又萦绕着黑气,突然一把剑从两人眼前闪过,两人快速松手周身光华消失,而剑也有一半没入了石墙里。
“姜楚!”
“放他们走,”沈宸用匕首抵着褚弈的脖子,眸子里并无任何波澜,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姜楚满眼不屑,语气轻蔑道:“凭什么?”
沈宸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满心都是他却还要装得不在乎似的。
当沈宸进门后就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这地方虽然简陋可该有的东西都有,而褚奕整个人除了面容忧伤,其它的看起来都挺好的。
“不在乎啊?那就好动手了,”沈云初拿着匕首,刀刃贴近褚奕的脖子已经慢慢渗出了血,而褚奕却犹如木偶一般任凭沈宸摆弄,他甚至希望那把匕首能够在脖子上再深上几寸就好了。
“我放!”
姜楚不得不承认她是在乎的,甚至心中默念等褚奕脱离了面前这人的掌控,一定亲手了结了她。
沈宸的手也慢慢松了劲,而这一切都被顾临渊看在眼里。
“谢了,走,”顾临渊嘴角微微上扬转身就走,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
顾子恒见状赶紧跟在二哥身后,他是半点也不想呆在这里。
“二哥,我们是不是出来搬救兵的?”顾子恒有些担心里面那位,又忍不住问道:“不过二哥你一人便足矣,为何当时不将那蛇蝎心肠的堂主打的满地找牙,又何须那位黑衣人救我们而留下来啊。”
顾临渊冷笑一声,带有讽刺意味:“为了救我们?”
……
姜楚凝视面前的人,有几分同情但更多的是恨,“值得吗?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她好像在问沈宸又好像在问自己,语调低沉幽怨。
“关你何事?你又不是他的对手。”沈宸不愿与她多交谈。
姜楚听到这里时,觉得自己真不应该与她谈论这些。
沈宸倏尔又嘲讽道:“或许你还要再吸几年精气才可能打得过他。”
“你到底想怎样!?”姜楚怒喝。
“你给我滚出去,你若是不愿我现在就杀了他。”
沈宸目光狠戾,不留一点商量的余地。
姜楚虽有不愿但也清楚必须出去。
当即就下了一道符咒,杀令符。
只有在下符之人允许下才能杀人。
跨出石门的姜楚警告道:“你若是敢动他,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姜楚拂袖而去,站在石门外,吩咐人去把刚才逃出焕须殿的二人抓回来。
姜楚还叫人将殿外围的水泄不通。
“人都走了……”
沈云初放下了刀,在褚奕对面坐了下来,直视褚奕的双眸,“我要知道两年前红云洞发生的事情。”
褚奕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可那直勾勾的冷眸,却是相当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褚奕不知道的是那无任何波澜的眼睛里却藏着无尽的害怕与恐惧。
褚奕的脸上闪过一丝后悔的神情,却还是如实相告,“两年前域尊堂打听到了涅歘(xu)在红云洞里。”
传闻千年前神尊将自己的神力注入到四大神器中,而魔尊也将自己的毕生修为注入魔器之中散落人间。
“红云洞中有红身金头狮守着,而我为了获得那传说中的神力成为世间最强者,带着域尊堂的人去了红云洞,也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沈云初有些疑惑,当初黑影卫查到红云洞里有东西,却不知道是什么,而涅歘只在古书里见过。
古书记载到涅歘会以吸收天地之精气而来,身圆剔透如玉是石,是修炼的绝佳法器。
“当时我到的时候已经打起来了,而我也加入了这场混战。
大家都在进攻一位以纱覆面的女子,想来涅歘应该在她身上,而那女子带的人已悉数倒下,只有她一个人还撑着,雪白的衣裙被血染的鲜红可怖。
“那消息是谁放出来的?为何大家都深信不疑?”沈宸压抑着自己情绪。
褚奕摇头,又道:“那女子唯一的生路葬送在了我的手里,我将她的破珠抢了过来,自己也被打伤了。”
沈云初眸中闪过一丝杀意,略有血丝的双眼怒视着对面淡定自若的褚奕,拳头越握越紧而手背与手腕处的青筋也随之暴起。
“就在大家都快不行的时候,冲出了一群蒙面人直接向还未身死的人拔剑,身手敏捷,手段残忍。
“而传说中的涅歘也被他们抢走了,那位女子在打斗混乱之时化身凤凰飞走了,想必是没能活下来,而我也被姜楚给救走了。”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回忆往事的褚奕看起来有些伤感愧疚,但更多的是后悔。
沈宸听了这番话后,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境而后启唇,“看你这般痛苦那我便送你一程吧。”
冰冷狠戾的声音在殿中回响,沈宸抬手撕掉杀令符,这符咒在更强的灵力面前,只是一张废纸。
沈宸手中的赤梧穿进了褚奕的四肢,在沾满鲜血的赤梧剑中,刺向心脏。
那一刻的褚奕神色并不慌张害怕,反而是喜悦的,因为他知道自己解脱了。
“轰——”
石门开了,站在门内的沈云初手持利剑,剑上还残有未干的血,慢慢流向剑尖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
姜楚好像能听见血落在地上的声音,不敢相信。
双眼瞬间涌出泪水,手也在不自觉的颤抖着,艰难的开口质问道:“你杀了他!?”
沈宸阴森的眼睛死死盯着着她,没有半分同情反而带着诡异的笑容,将剑尖指向姜楚:“现在,该你了。”
“我杀了你!”
姜楚的双眸殷红,睫毛也被泪水打湿显得沉重,眼神中全是阴冷愤怒,以及喷涌而出的杀意。
姜楚似疯魔一般飞身扑向沈云初,沈云初侧向一边手中的剑绕进姜楚的手里。
姜楚一只手将剑震开另一只手化掌为爪朝她脖子去,沈云初快速将赤梧挡在眼前,直接划向眼前人的胳膊。
姜楚的胳膊流着鲜血她却毫不在意,而是步步紧逼毫无章法的向沈云初抓去,不过沈云初防的很好没有半分漏洞。
当沈云初被姜楚逼向墙角时,找到突破口准备刺向姜楚的肩膀。
姜楚见状刚想躲开,却是虚晃一枪直接刺向她的大腿,来不及反应剑尖已经没入大腿,而沈云初却借助石壁腾空翻身落地,手握赤梧,剑尖立在地上,撑着身体,伸出一条腿扫过地面将姜楚放倒,随即便逃出去了。
沈宸突破围在焕须殿的人逃到了树林里,但是她并未走远,而是躲到了山洞中用了隐身符盘腿调整内息。
……
姜楚全然不顾自己的伤痛,拖着一条流血的腿,跪在褚奕身边。
“你就算是去死,也好过呆在我身边是吗?”
她希望那人能回答她,哪怕是一句肯定的话,可是他已经死了。
姜楚自顾自的为楚奕整理衣冠,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是失望,也是伤心,还有不甘,转而由怒火代替,势必让蒙面人血债血偿。
清晨露水较重,天也是雾蒙蒙的。
域尊堂动用了大半的人去找昨夜的蒙面人,可还是无果,却也不敢向堂主提及,若是找不到怕是少不了血腥了。
而今日却又是易主节,这与其说是节日倒不如说是堂主的生死劫。
每年七月初九便会有人来向堂主发出挑战不过只此一位,二者不论手段不论生死,赢了的便会成为域尊堂的新主人。
这是先祖定的规矩,她认为这域尊堂的堂主理应是位强者。手段不手段她不在乎,而她也是被后继任的堂主给杀了的。
“堂主,今日乃是易主节,烦请堂主移步至幽泽殿。”
焕须殿外跪在地上的士卫一声又一声的喊着,不敢上前也不敢回去。
“堂主幽泽殿已经来人了,”
“长……”
老字还未说出就被身着黑衣长袍的穆凛示意退下了。
穆凛七大长老之首,是被先祖带回来的,他自小便跟着先祖而后又辅佐历代堂主。
这域尊堂不过立世几十年却换了十几位堂主,每每现任堂主不在之时也是他在打理。
“她托我向您带句话,她说,'她那有上好的千铁木,问您要不要'。”
穆凛负手而立,不再说什么,回想起先前与自己说这话的姑娘。
高高梳起的马尾,一袭蓝裙,手握长剑有着女侠风范。
那张脸也是配得上倾国倾城这四个字的,她那白皙的脸庞没有过多的神情只是十分自信,眼眸微转,像是意料之中的情况。
但愿,堂主听了会出来,否则传出去怕是要闹笑话的……穆凛心想。
“师傅,徒儿马上就能来陪您了。”
姜楚抚摸着褚奕平静的面庞,自己也笑了起来,却犹如三尺寒冰让人发怵。
显然那人是对的,慕凛朝自己走来的姜楚行了一礼,跟在她身后今日的堂主让他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幽泽殿
沈宸坐在椅子上耐心等着,旁边也有新鲜的苓渠糕与上好的银酥茶,毕竟过了今日堂主之位是谁的也不好说,可沈宸并未碰一丝一毫。
“堂主,”殿外的长老们瞧见姜楚连忙起身作揖道。
姜楚却并未看他们,而是径直走了进去。
“轰——”
石门关住了外面的长老们只得默默回到原位,等待结果。
“诶诶,你们说今日谁会成为堂主,要不,老规矩,下注。”身材高挑长相俊朗的三长老首当其冲,“我押刚来的姑娘。”
“三弟不厚道,都不押现堂主,”突然二长老话锋一转:“我也押刚刚来的姑娘”
众人……
二长老磕着瓜子解释道:“谁不知道三弟是赌王跟着他准没错。”
“你们说这姑娘什么来头……不知道……堂主实力也是有的,毕竟去年她可是守住了她的堂主之位啊!……说起来今日堂主也有些奇怪……听说昨日她殿中进了贼……”
“行了,别说了,慢慢等着吧,”慕凛面色微沈,也没再说什么。
众人也都闭了嘴,吃着早就备好的吃食,毕竟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大家也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