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药铺的木门被拍得咚咚响。
苏慕远正蹲在灶前吹火,火星子扑到眉梢,手忙脚乱去揉眼睛。
林晚晴端着刚熬好的野菊茶过来,茶盏在两人之间晃出涟漪:这才卯时三刻,谁跟催命似的?
门环又响,这次带着粗重的喘息:苏小神医!李老!开开门!
苏慕远听出是村长赵大牛的嗓门,赶紧用袖子抹了把脸去开门。
门闩刚拔,赵大牛就挤了进来,腰间的铜钥匙串哗啦作响——这是他跑急了的标志,去年山洪冲垮村东木桥时,他也是这么撞开的门。
赵叔,这是...苏慕远话音未落,就被对方拽住手腕。
赵大牛黑红的脸膛上挂着汗珠,指节捏得发白:后山又闹狼了!
昨儿夜里二狗子家的羊圈被掏了,三只母羊开了膛,血溅得草垛子上都是!他咽了口唾沫,更邪乎的是,那狼爪子印比磨盘还大,村头张猎户说...说这是黑鳞狼王的崽子!
里屋传来李回春的咳嗽声。
老药师扶着门框出来,青布衫还没系好盘扣:大牛啊,我这把老骨头,连剑都举不动。
驱妖镇邪的事儿,该找青云观的道爷。
道爷?赵大牛扯了扯脖子上的红绳(据说是求来的平安符),前天我刚去求过,观主说那狼王沾了妖丹气,他们的雷火符烧不穿它的鳞甲!
他突然转向苏慕远,眼神亮得像淬了火,可我听说小苏你前日拿银针扎跑了三只青毛狼?
苏慕远后槽牙咬了咬。
前日救林家姐妹时,他确实用现代急救的静脉穿刺手法,扎中了狼腿的神经丛——那几只低阶妖兽疼得满地打滚,倒真像是被扎跑的。
赵叔,我那是碰运气
小苏!赵大牛突然抓住他的药囊带子,指腹蹭过囊上绣的药草纹,昨儿王婶说你治好了她三十年的冻疮,老黄狗瘸了半年的腿也能跑了。
这狼要是能治...能治,总比斗个你死我活强吧?
苏慕远的指尖在药囊上轻轻敲了两下。
昨夜面板上那行信仰非交易,赤诚方得真突然浮现在眼前,他望着赵大牛眼里的血丝——这汉子为了村子,怕是整宿没合眼。
再想起后山林梢摇晃时,面板上那阵剧烈的波动,像极了昨日王婶递枣子时的香火值上涨...
治,或许能试试。他突然开口,不过得进山。
林晚晴的采药篓当啷掉在地上。
哥你疯了?她揪住苏慕远的衣袖,发梢还沾着晨露,黑鳞狼王是二阶妖兽!
上个月张猎户的铁箭扎在它身上,跟扎棉花似的!
林晚月没说话,默默从腰间解下陶瓶。
苏慕远瞥见瓶身刻着鹤顶红 曼陀罗的字样——这是她前日新配的毒粉,瓶塞都被磨得发亮,显然攥了一路。
他心里暗想:面板提示过,救治众生...众生,可不止人。说罢,苏慕远弯腰捡起药篓,往里面塞了把三棱针和几包金疮药。
这时,林晚晴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这丫头最会抓重点,立刻从灶台上捞起半块桂花糕塞进制服口袋:我带了蜂蜜,妖兽爱甜口!
林晚月把毒粉瓶往他手里一塞,另一只手摸出块火折子:如果它扑过来,先撒粉,我点火。
三个人的影子被晨雾拉得老长,像三根颤巍巍的芦苇,往后山最密的林子钻去。
腐臭的气味是在转过第三道山梁时涌过来的。
林晚晴捂住鼻子,指尖发白:哥,这味儿...像是烂了半个月的鱼!
苏慕远的银针在指间转了个圈。
他顺着气味寻到山壁下的石洞,洞口堆着几截带血的兽骨——是山猪的獠牙,还有野兔的后腿。
洞里面传来细碎的呜咽,像婴儿哭,又比婴儿哑得多。
小灰?林晚月突然轻声道。
她蹲下身,用树枝挑起一片浅灰色的狼毛,毛没长全,是狼崽子。
石洞里的呜咽更急了。
苏慕远趴在洞口望进去,就着天光看见一团灰影缩在角落,后臀上沾着暗褐色的血污。
他摸出火折子晃亮,借着微光凑近——狼崽的肛门周围肿得像发面馒头,皮肤溃烂处翻着红肉,还沾着几缕草屑。
我去...他差点笑出声,合着妖修也得痔疮?
林晚晴凑过来,被那气味熏得直皱眉:痔疮?
就是你说的...那个?
对,直肠末端静脉丛曲张。苏慕远从药囊里取出消毒用的灵香草,估计这小崽子修炼太猛,总盘着腿打坐,血脉不通。
再加上吃生肉不消化,一用力...啧。他用银针挑开溃烂处,晚月,拿金疮药;晚晴,把蜂蜜涂在这根木签上,给它含着,止疼。
狼崽原本缩成一团,闻到蜂蜜味突然竖起耳朵。
它试探着舔了舔木签,呜咽声渐渐变成小呼噜。
苏慕远趁机用银针在长强穴轻轻一刺——这是治疗痔疮的关键穴位,现代医书里写得明明白白。
嗷——!
山风突然倒灌,石洞外的树棵子被压得咔咔响。
苏慕远的手一抖,银针差点扎进自己虎口。
那声狼嚎比昨夜更沉,震得他耳膜发疼,连林晚月的火折子都被震落在地。
是狼王!林晚晴一把捞起狼崽,撞进旁边的灌木丛。
林晚月的毒粉瓶啪地打开,紫色粉末随着风扑向洞外——那是她用了半瓶曼陀罗花汁泡的,连三阶妖兽都得晕三息。
苏慕远的后背贴上冰凉的山壁。
他看见阴影里滚来两盏红灯笼——是狼王的眼睛,比牛眼还大,瞳孔缩成细线。
狼爪扒在石头上,火星子溅到他脚边,离他的鞋尖只差三寸。
我是医生!
不是来打猎的!他扯着嗓子喊,把金疮药瓶往空中一抛。
药粉散成白雾,混着灵香草的清苦,你崽子得痔疮了!
我刚给它治到一半!
狼王的前爪悬在半空。
它嗅了嗅空气里的药味,喉咙里的低吼变成咕噜声。
苏慕远趁机从药囊里摸出个玻璃小瓶——这是他用现代物理疗法做的热敷袋,里面装着加热的灵脂膏。
他慢慢蹲下,把袋子按在狼崽的患处:你看,它现在不疼了。
狼崽在林晚晴怀里翻了个身,尾巴尖轻轻扫过她的手腕。
狼王的瞳孔逐渐从竖线变成圆,喉间的威胁声越来越轻。
苏慕远感觉后背的冷汗浸透了中衣,手指却稳得像钉进石头里——这是当急诊医生时练出来的本事,再危险的场面,手不能抖。
叮——
熟悉的面板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惊得苏慕远差点松手。
首次治愈妖修,香火值 50,信仰值 5。
当前香火值:75/100。
狼王的耳朵突然动了动。
它慢慢低下脑袋,鼻尖几乎碰到苏慕远的手背。
苏慕远僵着脖子,看着那排比匕首还长的獠牙从自己眼前划过——然后,狼舌轻轻舔了舔他手背上的药渍。
林晚晴从灌木丛里探出头,眼睛亮得像星子:哥,它...它没咬你!
林晚月的毒粉瓶还攥在手里,指节泛白。
她盯着狼王逐渐收敛的鳞甲——原本黑得发亮的鳞片,此刻竟泛着淡青色的光,像被水洗过的青石板。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石洞。
苏慕远望着狼王眼里褪去的猩红,突然听见极轻的呜咽。
那声音比狼崽的更沉,像是从胸腔里滚出来的,带着几分...委屈?
他低头看向怀里还在舔蜂蜜的狼崽,又抬头看向蹲在五步外的狼王。
晨光穿透雾霭,照在狼王的脊背上,把它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黑色的毯子,轻轻盖在苏慕远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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