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裹挟着料峭的风掠过官道,柳芽刚冒出的嫩黄在枝头瑟缩,宛如怯生生的孩童探出脑袋,又怕被这寒意冻伤,半遮半掩。阿阮裹紧身上洗得发白、补丁摞补丁的夹袄,可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依旧如影随形,止不住一阵接一阵的轻咳,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仿佛是生命之火在这羸弱身躯里最后的挣扎。
阿澈见状,眼中满是心疼,连忙将水囊递过去,又小心翼翼地从打着补丁的包袱里翻出半块干硬的麦饼。那麦饼边缘已经开裂,泛着陈旧的灰褐色,散发着淡淡的陈味,仿佛在诉说着他们一路的艰辛,“再忍忍,前面就是东洲地界的‘望仙镇’了,听说镇上富庶,或许能寻到些活计。”
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凝结成雾,目光中满是对未知的期待与担忧,紧紧盯着前方,似乎想要透过这朦胧的雾气,看到望仙镇的模样。他们循着那本破旧不堪的“神仙志异”画本子上的模糊指引,踏上这未知的旅程。
画本子的封皮早已磨损,边角卷起,里面的纸张泛黄发脆,字迹也因岁月的侵蚀而褪色。上面用褪色的字迹写着东洲有件名为“流光佩”的灵器,藏于名山之中。一路风餐露宿,阿阮本就虚弱的身子越发不堪,咳嗽声也越来越频繁,常常在深夜里,那压抑的咳嗽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让阿澈辗转难眠。
阿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便想着先到城镇落脚,一边打工攒钱,一边打听灵器的消息,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办法治好阿阮的病,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望仙镇的青石板路在晨光下泛着幽幽的光,两旁商铺林立,宛如两条色彩斑斓的长龙。酒楼茶肆的幌子在风中招展,仿佛在热情地招呼着过往行人。绸缎庄里,色彩斑斓的布料在阳光下闪烁,丝绸的光泽与刺绣的精美引得女子们驻足;铁匠铺中,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有节奏地响起,火星四溅,映照着铁匠师傅古铜色的脸庞;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卖糖人的手艺人灵巧地转动着糖稀,转眼间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动物便诞生了;卖小吃的摊位前香气四溢,热腾腾的包子、酥脆的烧饼,让人垂涎欲滴。
只是这镇子虽繁华,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不少人家门口挂着白幡,随风飘动,似在无声地诉说着悲伤。街上行人也多是步履匆匆,面带忧色,仿佛被无形的阴霾笼罩,连说话都压低了声音,偶尔的只言片语中,也尽是不安与恐惧。
“奇怪,这镇子看着富足,怎的像有丧事?”阿澈扶着阿阮在一家茶摊坐下,茶摊的桌椅都已有些破旧,表面坑坑洼洼,还残留着些许茶渍。他低声嘀咕,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周围,试图从人们的神情和只言片语中找到答案。
茶摊老板是个中年汉子,皮肤黝黑,脸上布满岁月的沧桑,那一道道皱纹仿佛是生活刻下的印记。
闻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往他们桌上添了壶热茶,茶水倒入粗陶碗中,腾起几缕微弱的热气,在这春寒中显得格外珍贵,“二位是外乡人吧?唉,别提了,咱们望仙镇最近邪乎得很!”老板说话时,眼神中透着恐惧与无奈,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仿佛那邪祟就在身边,随时会出现。
“邪乎?”阿阮好奇地睁大眼睛,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神采,仿佛在这阴霾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是啊!”老板压低声音,身子往前倾,凑近他们,仿佛在诉说一个惊天的秘密,“先是李员外家的千金,好好的突然就病倒了,面黄肌瘦,整日昏昏欲睡,找了多少郎中都没用。接着张屠户家的闺女、王秀才家的小姐……前前后后十多个年轻姑娘,都是这般症状!”他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计数,语气中满是焦虑,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
“什么病症?”阿澈追问,眉头紧锁,神情专注,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想要听清楚每一个细节。
“怪就怪在这儿!”老板神神秘秘地说,眼神中带着几分惊恐,仿佛回忆起那些可怕的场景,“大夫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像是中了邪。更邪门的是,那些姑娘们都闭口不谈病因,问急了就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不敢说。镇上老人都传,是东边林子里的‘千年狐妖’作祟,专吸年轻姑娘的精气!”说到“狐妖”,老板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仿佛那狐妖随时会从暗处窜出,将他们吞噬。
“狐妖?”阿阮想起画本子上画的“青丘狐仙”,心头一跳,脑海中浮现出那些美丽而神秘的狐仙形象,可眼前这情况却透着诡异,与画本子上的描述大相径庭。
阿澈却眉头紧锁。他跟着清虚子走南闯北,见过不少装神弄鬼的把戏,对“妖邪”之说存着几分疑虑。但看着茶摊老板言之凿凿的模样,又想起画本子上“东洲有灵器,或与精怪相关”的记载,心中一动:“老板,那可有道士来捉妖?”
“怎么没有!”老板苦笑,脸上满是无奈,那笑容里尽是苦涩,“前前后后请了七八拨道士、法师,法事做了不少,符水也喝了,半点用没有!那狐妖像是故意挑衅,前几日还在李员外家后院留下一撮红毛呢!”老板越说越激动,挥舞着手臂,仿佛在重现当时的场景,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正说着,一队家丁簇拥着一顶装饰华丽的轿子匆匆而过,轿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焦急的中年男子面容——正是本地首富李员外。他满脸疲惫,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眼中布满血丝,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刚从县衙回来,似乎又去请什么高人了,那匆忙的身影中透露出无尽的焦虑与无奈。
“阿澈哥,”阿阮拉了拉他的袖子,眼神亮晶晶的,眼中满是期待,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画本子上说,收集灵器需积德行善,斩妖除魔亦是功德。若我们能解决这狐妖之事,一来能帮到这些姑娘,二来说不定能打听到流光佩的消息呢!”
她说话时,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红晕,那红晕仿佛是生命的火焰在燃烧。
阿澈看着阿阮眼中跃跃欲试的光芒,又想到他们“修仙者”的身份,重重点头:“好!咱们去试试!”他握紧拳头,眼神坚定,仿佛已经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都要保护好阿阮,解开这望仙镇的谜团。
两人打听着来到李员外家门前。朱漆大门高大气派,门钉锃亮,在阳光下闪烁着威严的光芒,门前两个石狮子威风凛凛,仿佛是守护这宅邸的卫士。门房见他们是两个衣衫普通的少年少女,本想打发走,一听他们自称“修仙者,能降妖除魔”,又看阿阮虽病弱却眼神清澈,阿澈虽年轻却气度沉稳,心中有些犹豫,便进去通传了。
片刻后,李员外亲自迎了出来,他身着华丽的绸缎长袍,衣料上绣着精美的图案,却难掩脸上的疲惫与焦虑。见两人年纪轻轻,脸上难掩失望,但病急乱投医,还是将他们请了进去。
客厅里早已坐了几位面色凝重的乡绅,都是家中有女受害的苦主,他们围坐在一起,眉头紧锁,时不时低声交谈,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沉重的悲伤与焦虑。
“二位仙长……”李员外搓着手,语气迟疑,眼中满是期待与怀疑,仿佛在期待着奇迹的发生,又怀疑这两个年轻人是否真有能力解决问题,“小女的病……”
“员外不必多言,”阿澈学着清虚子当年装腔作势的模样,抚了抚并不存在的胡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严,“我与师妹云游至此,已知晓贵镇之事。此等妖孽作祟,我等修仙之人自当义不容辞。”
阿阮则轻声问道:“不知可否让我等看看令爱?或许能从病症中看出些端倪。”她说话时,声音轻柔,眼神关切,仿佛已经感受到了李员外的痛苦和那些姑娘们的无助。
李员外虽怀疑,但还是带他们去了后院闺房。房间布置得十分精美,雕花木床、锦绣帷幔,无不彰显着奢华。床上躺着一位少女,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确实如茶摊老板所说,一副被“吸了精气”的模样。
床边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种汤药,却几乎没动过,药碗边缘还残留着干涸的药渍,仿佛在诉说着这些汤药的无用。阿阮仔细观察,又悄声询问了几句侍女,得知姑娘们发病前都曾在夜间感觉“有异物近身”,但醒来后却记忆模糊,只觉得疲惫不堪,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仿佛那段记忆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
“可有发现什么异常?”走出房间,李员外急切地问,眼神中充满渴望,仿佛在期待着一丝希望。
阿澈摇头,阿阮却沉吟道:“妖邪之说,或有蹊跷。今夜我等想在李府后院设下法坛,引那‘狐妖’现身。”她眼神坚定,语气沉稳,仿佛已经有了一些头绪,决心要揭开这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