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梆子敲过第三下时,秦飒踩着青石板路拐进西四胡同。
月光被屋檐割成碎银,洒在他肩头的包袱上——里面装着从岳飞案现场带回来的断枪,枪柄上的血锈蹭得包袱皮泛着暗红。
他停在一扇朱漆剥落的院门前,指尖刚要叩门,门内突然传来铁器碰撞声。
范将军?他轻声唤了句。
门吱呀开了道缝,露出半张满是刀疤的脸。
范广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像两柄淬了寒的剑:秦大人?他扫过秦飒腰间的系统芯片,那幽蓝的光在暗夜里格外显眼,这么晚来
借一步说话。秦飒抬了抬下巴。
范广没多问,侧身让他进去。
院里堆着半人高的柴垛,柴垛旁支着口铁锅,锅里还冒着热气,飘出粗麦饼的香气。
秦飒注意到墙角立着杆褪色的旌旗,旗面虽破,于字却用金线补了又补。
将军还在等。秦飒指了指旌旗。
范广的喉结动了动。
他弯腰从柴垛下抽出块青石板,石板下是个半人深的地窖,霉味混着纸墨香涌出来。
他捧出个裹着油布的木匣,油布边角磨得发亮,显然被反复打开过。
您要的东西。范广掀开油布,露出一卷泛黄的绢帛,这是景泰元年冬的《九门布防图》,于大人亲手画的。他指尖抚过绢帛上的墨迹,德胜门箭楼的位置标错了半寸,我当时说要改,他说战场没有死规矩,错半寸能多藏十杆火铳。
秦飒接过绢帛展开,绢帛边缘有几处焦痕,像是被炮火燎过。
图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于谦的批注:西直门留三百老卒,引瓦剌骑兵入瓮、安定门城垛下埋火药,闻鼓声即燃。
他的指尖停在德胜门三个字上,那里有块指甲盖大的血渍,暗红里泛着黑。
这血...
于大人的。范广的声音突然哑了,瓦剌的箭射穿城门时,他正在城头。
我要替他包扎,他说血渗进地图里好,让后世看看,咱们的城墙是拿什么筑的。
秦飒攥紧绢帛,指节发白。
系统面板在他眼前闪过提示:检测到历史证物,场景还原真实度 30%。他深吸口气,抬头时眼里燃着火:明日天坛,我要让全京城的人看看,当年的血是怎么热的。
范广突然单膝跪地。
他的铠甲早已收进地窖,但跪下去的姿势仍像当年在德胜门前接令,脊背绷得笔直:末将愿带当年守城的老兵来,给秦大人撑个场子。
好。秦飒伸手扶他,掌心触到他铠甲留下的老茧,您替我带句话给老兄弟们——今日他们为于大人撑场子,明日历史会替他们撑一辈子。
次日清晨,天坛的汉白玉台阶上落满晨露。
秦飒站在圜丘坛中央,怀里抱着范广给的布防图。
系统芯片在他后颈发烫,直播界面在他视网膜上跳动:抖音实时在线人数破两百万,B站弹幕刷得屏幕发颤,微博热搜前十全是于谦北京保卫战。
情绪值已达标。系统提示音响起,是否启动历史场景还原?
启动。
话音未落,天坛上空突然炸开刺目的白光。
围观的百姓惊呼着后退,有个卖糖葫芦的老头踉跄着撞翻摊子,红果滚了满地。
白光里浮现出灰蒙蒙的城墙,城墙上飘着明字旗,旗角被北风卷起,露出下面斑驳的箭孔。
看!那是德胜门!人群里有人喊。
画面逐渐清晰:穿甲胄的士兵在城墙上奔跑,滚木礌石顺着斜坡往下砸;城下是裹着毛毡的瓦剌骑兵,马刀砍在城砖上迸出火星。
最醒目的是城楼上那个穿绯红官袍的身影——于谦手持令旗,腰间挂着景泰帝亲赐的尚方剑,正用尽全力擂鼓。
鼓声震得他官帽上的珠串乱颤,震得城垛上的积雪簌簌往下落。
杀!画面里传来于谦的喊喝,他的声音破了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瓦剌人踩过这城墙,就踩着我的尸首过去!
城墙上的士兵突然爆发出怒吼。
有个年轻的小兵举着刀冲上前,后背中了一箭还在跑;有个老兵把最后一筐火药推下城墙,自己被流矢穿胸,倒下时还在笑。
弹幕瞬间被泪崩于少保刷满,现代观众的情绪值像开了闸的洪水,系统面板疯狂跳动: 10000 50000。
杨俊挤在人群最后面,手里攥着块怀表——那是他特意带来记录时间的。
他望着画面里那个红袍身影,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诏狱见到的于谦:白发沾着血,囚衣上全是泥,却还在问瓦剌退了没。
此刻画面里的于谦和诏狱里的于谦重合,他的喉结动了动,悄悄摸出袖中的纸卷,把秦飒形迹可疑的密报团成了团。
荒唐!
一声暴喝撕开人群。
石亨带着二十个锦衣卫冲进来,他的官服被晨露打湿,腰间的亨字玉佩撞得叮当响:这是妖人幻术!
把那穿红的拿下——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
画面里突然切到一段他从未想过会被看见的场景:城楼上,他缩在箭楼后面,手里的刀掉在地上,脸上沾着血,正对着亲兵喊快扶我下去。
围观百姓突然静了,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嗤笑:那不是石大人吗?、原来石大人的刀是拿来当拐杖的?
石亨的脸涨得发紫。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踹翻了卖糖葫芦的摊子,红果滚到秦飒脚边。
他突然转身抓住个亲兵的衣领:去!
把天坛围起来!
去诏狱调人!
我要...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他看见秦飒正望着他笑,那笑容像把刀,直捅进他脊梁骨。
情绪值突破百万。系统提示音让秦飒耳膜发颤,强制力增幅已解锁,可用于下次裁定仪式。他望着直播界面里铺天盖地的千古忠臣弹幕,突然想起昨夜范广说的话:于大人临终前说粉身碎骨全不怕,现在该轮到我们说要留清白在人间了。
暮色漫上天坛时,秦飒抱着布防图往回走。
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投在青石板上,像道未写完的碑铭。
路过胡同口的老槐树时,他突然顿住——墙角的阴影里有碎木屑,是新砍的,还沾着点血。
他摸了摸腰间的系统芯片,幽蓝的光在暮色里忽明忽暗。
秦大人。身后传来杨俊的声音,末将送您。
秦飒回头笑了笑,没说话。
他望着前方自家院子的灯笼,那光在风里晃啊晃,像极了当年德胜门城楼上的火把。
而此刻,他的窗台下,一道黑影正贴着墙根挪动。
黑影手里的刀淬了毒,刀鞘上刻着朵残菊——那是石亨私兵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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