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您快想想办法啊！”董平握剑的手微微发抖，青铜剑上的黄符无风自动。
孟凡眼中绿芒大盛，僵尸獠牙刺破嘴唇：“先救学生！”营地中央，三十多名学生排成诡异的方阵，月光下他们的影子交织成一张扭曲的网。
阴风卷着沙砾拍打在孟凡脸上，他嗅到空气中浓重的尸臭味——是那些从地底爬出的阴兵。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董平咬破指尖在剑身画出血符，“老大你左边，我右边！”两人如离弦之箭冲入人群。
孟凡的指甲泛起翡翠般的光泽，精准地劈开缠绕在学生眉心的黑气。
第一个苏醒的周明瘫坐在地，裤裆已经湿了一片：“那、那个碟子……”“闭嘴！往后跑！”孟凡揪着他衣领甩向后方，转身时瞳孔骤缩——三个骷髅士兵正举着锈剑刺向昏迷的女生。
绿影闪过，三颗头颅冲天而起。但更多的阴兵从地底涌出，腐朽的铠甲碰撞声如同催命鼓点。
孟凡摸向颈间玉佩：“阿芜，该你了！”
玉佩炸裂的瞬间，整片树林的温度骤降十度。
红衣女鬼王沈初媣——阿芜舒展着三尺长的指甲挡在学生们面前，所过之处阴兵纷纷冻结成冰雕。
“主人……”阿芜回眸一笑，看着周围的阴兵眼角却淌下血泪。
董平那边已经摆开七星阵，七张符箓悬浮在半空组成光墙。
他道袍袖口撕开一道口子，喘息着喊道：“老大！得找到控制他们的主魂！”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鬼将军踏着尸骸走来，每步都在泥土留下燃烧的黑印。
他白骨手掌中握着一面残破军旗，旗面上“张”字血迹斑斑。
“本将……想起来了……”鬼将军的头盔突然裂开，露出半张腐烂的人脸，“天启六年……浑河……”
孟凡的僵尸本能突然警铃大作。他扑倒董平的刹那，一道血色刀光擦着后背掠过，后方三人合抱的古树轰然倒塌。
“是浑河之战！”董平从法袋抓出把朱砂，“万历四十七年的浙兵！”
鬼将军的独眼泛起红光，数百阴兵同时举起武器。
阿芜的红衣被阴气撕开数道口子，急呼道：“他们执念太深，超度不了！”
孟凡突然冲向军旗。他的皮肤在月光下泛起青铜光泽，五根指甲齐根断裂也没停下。
鬼将军的斩马刀劈在他肩头，溅起的却是幽绿色血花。
“张将军！”孟凡抓住军旗嘶吼，“看看你身后！”
旗面展开的瞬间，时空仿佛凝固。
鬼将军转头望去——那些骷髅士兵的铠甲上，渐渐浮现出模糊的番号：“戚”、“浙”、“川”……
“戚……家军？”鬼将军的头颅突然剧烈抽搐，腐烂的嘴唇颤抖着，“不……不该是这样的……我们明明……”
董平抓住机会跃上巨石，青铜剑指月：“五星列照，焕明五方！”夜空突然亮起五颗血色星辰，照得所有阴兵铠甲上的血渍纤毫毕现。
阿芜趁机卷起阴风，将昏迷的学生们送到百米开外。
她红衣翻飞间，露出腰间一道陈年箭伤——那形状与阴兵所持的箭簇一模一样。
“天启元年，浑河血战。”孟凡擦着嘴角绿血站起来，“白杆兵四千，浙兵三千，对阵六万后金军。”他每说一个字，鬼将军眼中的红光就弱一分，“没有援军，没有退路，直到最后一箭……”
鬼将军突然跪倒在地。他的白骨手掌插入泥土，抓出大把带血的箭簇。
那些箭杆上刻着细小的“秦”字——正是当年石柱土司秦良玉的白杆兵标记。
“我想起来了……”鬼将军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我们等的是援军……不是血祭……”
董平的法剑“当啷”落地。
他怔怔望着那些自动排列成军阵的阴兵，突然红了眼眶：“他们在等朝廷派兵救援……结果等来的是血祭！执念在此三百年……”
月光忽然变得温柔。鬼将军的铠甲一片片剥落，露出里面千疮百孔的战袍。
阴兵们放下武器，骷髅手掌抚摸着铠甲上的刀痕箭孔，仿佛在抚摸曾经的战友。
阿芜飘到孟凡身边，轻声道：“主人，他们身上没有怨气……只有执念。”
“唉……”孟凡收起獠牙，看着眼前的一众阴兵叹息一声。
“董平，”孟凡哑着嗓子说，“接下来的事只有你们道家能做了，送英雄们一程吧。”
董平闻言抹了把脸，重新拾起法剑。
这次他没有念杀鬼咒，而是轻声唱起《满江红》。
随着歌声，董平脚踏禹步，剑尖划过的地方留下金色光痕，渐渐构成巨大的往生阵。
董平将引魂香倒在军旗上，幽蓝火焰瞬间包裹旗面。火光中浮现出无数年轻面孔，他们穿着明军服饰，朝孟凡董平阿芜抱拳致谢。
“张将军，”孟凡对着逐渐透明的鬼魂深深鞠躬，“后世记得浑河血战。”
鬼将军最后看了眼东方泛白的天际，白骨化作点点萤火：“原来……天早就亮了啊……”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营地里的学生陆续醒来。
他们只记得做了个漫长的梦，梦里有无数的火把与战鼓声。
周明揉着太阳穴坐起，发现孟凡老师正靠着烧焦的军旗打盹。他肩头的伤口已经结痂，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绿色。
“孟老师！你们这是？……”
孟凡睁开眼，绿眸迅速恢复成黑色。
他望着远处正在收拾法器的董平，以及朝他眨眼的红衣女鬼，轻声道：“没事，就是晚上没睡好，困了。”
孟凡来到河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清晨的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阴兵带来的腐朽气息，但已经淡了许多。他解开衣领，露出肩头那道狰狞的伤口——鬼将军斩马刀留下的伤痕边缘泛着幽绿色，那是他僵尸血脉特有的颜色。
“玄阴录，转。”孟凡低声念道，双手结印，体内阴气开始沿着特定经脉流转。
河面上泛起细微的波纹，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搅动水流。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主人，您太勉强自己了。”阿芜的声音从玉佩中传来，带着心疼的颤抖。
虽然她已经回到玉佩空间休养，但依然能感知外界的一切。
孟凡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运转功法。昨晚的战斗确实消耗过大。特别是最后强行接住鬼将军那一刀，几乎耗尽了他积蓄的阴气。
董平收拾完法器。他的道袍破了几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中的神采却比往日更加明亮。
看到孟凡望过来，他举起手中的青铜剑示意，剑身上还残留着昨夜往生阵的金色痕迹。
“孟老师！您没事吧？”周明的声音从营地传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与担忧。他和几个同学正朝河边走来，脸上写满了好奇。
孟凡迅速收敛气息，眼中的绿芒隐去，恢复了平常的黑色瞳孔。“没事，就是早上出来走走。”他若无其事地拉好衣领，遮住肩头的伤口。
“我们昨晚都做了同一个梦！”周明兴奋地说，“梦见古代战场，好多士兵在打仗，特别真实！”
“是啊是啊，”另一个女生接话，“我还梦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姐姐保护我们，长得可漂亮了！”
孟凡嘴角微微抽动。阿芜在玉佩里轻笑出声：“主人，看来我的魅力连梦境都挡不住呢。”
“陈教授说这可能是什么集体潜意识现象，”周明挠着头，“不过真的好奇怪，三十多个人做同一个梦。”
孟凡望向营地中央——那里是昨夜阴兵出现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片普通的草地，连军旗燃烧的痕迹都消失了。
只有他和董平知道，那里曾经站着一支来自几百年前的军队，他们的执念如此之强，以至于能影响现实。
“老大，”董平走了过来，压低声音，“我查过了，这地方在明朝确实是通往浑河的古道。那些阴兵……他们一直在这里等待。”
“等待永远不会到来的援军。”孟凡轻声说，眼前浮现出鬼将军最后释然的表情。三百年的等待，终于在今夜画上句号。
营地那边传来陈教授的招呼声：“同学们集合了！今天我们要讨论明代军事史，正好可以讲讲你们梦见的浑河之战！”
学生们欢呼着跑回去，周明临走时还回头看了孟凡一眼，眼中闪烁着说不清的疑惑。
孟凡知道，虽然记忆被模糊了，但那种震撼心灵的感受会一直留在这些年轻人心里。
“我们也过去吧，”董平说，“正好听听这段历史。”
陈教授是个六十多岁的学者，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镜后的双眼炯炯有神。
他站在一块大石头前，背后是初升的太阳，仿佛一位穿越时空的说书人。
“同学们，你们梦见的很可能是天启元年的浑河之战，”陈教授的声音沉稳有力，“这是明末最悲壮的一战，四千白杆兵和三千浙兵，对抗六万后金大军。”
孟凡和董平站在人群最后，听着这熟悉的历史从学者口中娓娓道来。昨夜他们亲身经历了这段历史的回响，现在听来，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白杆兵是四川石柱土司秦良玉训练的精英，”陈教授继续道，“而浙兵则是戚继光留下的火器部队。他们奉命驰援沈阳，却遭遇了努尔哈赤的主力。”
一个女生举手问道：“教授，为什么只有七千人对抗六万人？其他明军呢？”
陈教授的表情变得凝重：“问得好。实际上，辽东经略袁应泰本应派兵支援，但他……犹豫了。”
孟凡和董平交换了一个眼神。不是犹豫，是背叛。那些阴兵等待的援军永远不会到来，因为朝廷已经放弃了他们。
“战斗持续了两天两夜，”陈教授的声音低沉下来，“白杆兵用长矛结阵，浙兵以火器射击。他们杀敌无数，但最终……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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