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拿出手机，打开QQ，进入天文爱好者的频道，刚点进去，就显示频道已停用。
无奈他快步走向工具箱，掀开盖子。
扳手、螺丝刀、万用表……金属工具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他的手指在这些熟悉的物件上掠过，最终停在一台老旧的、电池供电的收音机上——这是他去年从二手市场淘来的，一直放在工具箱最底层，几乎从未使用过。
现在，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将它取出。
收音机的外壳已经泛黄，旋钮有些松动，但还能用。
陈默装上三节AA电池，拧开开关，不断调频。
一阵沙沙的噪音立刻充满了房间。
他缓慢地调着频段，掠过那些播放着流行音乐、广告和无聊谈话节目的频道，寻找着可能的信息。
大部分频道都充斥着毫无营养的内容，仿佛那个NASA警报和卫星坠落事件从未发生过。
直到他调到某个短波频段，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后，一个断断续续的男声突然切入：
……重复……这里是业余无线电爱好者……VA3XRT……观测到异常地磁……太阳风速骤增……加拿大北部已出现极光……建议……备用电源……沙沙……可能影响……沙沙……48小时内……
信号突然中断，收音机再次陷入嘈杂的白噪音。
陈默的手指僵在调频旋钮上，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业余无线电爱好者——这些通常被官方声音淹没的边缘观察者，往往比主流媒体更早捕捉到异常。
而现在，他们发出的警告与NASA的警报、与那些闪烁的灯光、与SpaceX坠落的卫星，拼凑出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
他放下收音机，转向书桌。
抽屉里放着一沓他平时几乎不用的现金——那是他每月从微薄工资中硬挤出来的积蓄，原本打算等攒够了给妹妹买台新笔记本电脑。
现在，这些皱巴巴的纸币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某种无言的控诉。他确实不该这样做——为了发生可能性不高的灾难去冒险。
他专科毕业也有段时间了，但他并不被网络上的激进言论与消费主义干扰，他求的只是一个稳。
窗外的霓虹依然闪烁，街道上的行人依然匆匆。
一个醉酒中年男人在楼下大声唱着跑调的情歌，远处传来汽车喇叭不耐烦的鸣响。
世界运转如常，没有人抬头看看天空，没有人注意那些微小的异常征兆。
只有陈默站在窗前，窗帘缝隙透入的那道血红色光斑正好落在他手中的钞票上，将纸币染得如同浸透了鲜血。
他突然想起白天在茶水间听到的对话：昨晚SpaceX卫星像烟花一样往下掉……当时他觉得那与他无关，就像这个城市里绝大多数人一样，将生活局限在眼前的苟且中。
但现在，那些坠落的卫星、闪烁的灯光、断断续续的无线电警告，像一把把锋利的剪刀，正在剪断他与正常生活之间脆弱的连线。
陈默的目光再次落回手机。
那条NASA的警报推送还躺在通知栏里，下方是无数嘲讽的评论。
他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一秒，最终没有删除，而是点开了详情页。
页面加载得很慢，似乎网络已经开始不稳定。
当页面终于完全显示时，他看到了NASA官网发布的完整通告：
【太阳动力学观测台(SDO)监测到AR3038黑子群爆发异常活动……预计产生G5级（最高级）地磁暴……可能导致电网波动、卫星通讯中断……持续时间24-48小时……公众应做好应急准备……】
通告下方附着一张SDO拍摄的太阳图像——那颗平日温暖明亮的恒星，此刻表面盘踞着一个狰狞的黑子群，像一只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睛，冷酷地注视着地球。
陈默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快速滑动屏幕，寻找更多信息。在通告最底部，一行小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注：高层大气受热膨胀可能加剧紫外线穿透，建议减少日间户外活动。】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浇在他头上。
如果这些警告成真……如果那些闪烁的灯光真的是某种前兆……他必须做些什么。
他虽麻木但心中从来不曾拥有侥幸心理。
他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到桌角，疼痛像电流般窜上脊椎，但他几乎感觉不到。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新消息弹出：
【市气象局】预计明日晴，紫外线指数：极端（建议避免正午户外暴露）
陈默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太巧合了，一切都太巧合了。
灯光、无线电、NASA警告、现在的紫外线警报……这些零散的点正在连成一条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线。
他冲向衣柜，从最底层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旧背包。
这是他大学时期用的，已经很久没碰过了。
他粗暴地拍掉灰尘，开始往里面塞东西：手电筒、电池、那台老收音机、工具箱里最常用的几件工具、几包压缩饼干、一瓶水……动作慌乱却又有种奇怪的条理性。
背包塞到一半，他突然停住，像被按了暂停键。
他在干什么？就凭这些零碎的东西，能对抗NASA警告中描述的那种全球性灾难吗？
他需要一个计划，一个真正的生存计划，而不是这种恐慌驱动的胡乱准备。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回窗前，拉开窗帘。
城市的夜景一览无余——千万盏灯火在黑暗中闪烁，车流如光河般在街道上流动。
这一切看起来如此坚固、如此永恒，仿佛会永远持续下去。
他站在窗前思索良久，想起旧物业办公室。
那里似乎有一个地下室，或许能够成为避难所。
如果灾难真的来临，那里或许比这个老旧的顶楼公寓更安全。
一个计划开始在他脑中成形。
首先，他需要更多信息，需要确认这些异常是否真的指向一场迫在眉睫的灾难。
然后，他需要准备——不是这种慌乱地往背包里塞东西，而是系统性的、全面的生存准备。
食物、水、药品、庇护所……所有必需品。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拨通了一个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一个睡意朦胧的男声传来。
“蒋丞。”陈默的声音异常冷静。
“你在市北分公司对吧？靠近国道那边？”
“陈默？”对方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弄懵了。
“是啊，怎么了？大半夜的。”
“这两天……”陈默打断他，“你有没有注意到国道上有任何异常？军车、运输队什么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卧槽，你怎么知道？”蒋丞的声音突然清醒了。
“昨天下午开始，北向车道上全是军车！墨绿色的大卡车，盖着篷布，一队接一队，根本看不到头！我问了门卫，老头说是在搞什么国防军演，但这也太——”
“先别管这么多，你抓紧时间存点物资，这两天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蒋丞应了一声，二人就挂断了电话。
陈默的手心全是冷汗，手机几乎要滑落。
军车大规模的、秘密的调动。
结合NASA的警告、异常的太阳活动、闪烁的灯光……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巧合的范畴。
他转向书桌，打开笔记本电脑。
网络连接时断时续，但他还是设法搜索到了几个科学论坛。
在那些通常讨论深奥物理话题的页面上，此刻充斥着关于太阳活动的异常讨论。一个帖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SDO数据异常】多名天文爱好者注意到，太阳动力学观测台官网的原始数据流自6小时前突然停止更新。
官方解释是服务器维护，但内部消息称……
帖子后面的内容因为网络问题无法加载。
陈默刷新了几次，页面最终完全无法打开。
他挂上梯子，尝试访问NASA官网，同样失败。
陈默有些无语，他想了想，登入了一个网址，这里是暗网的表面——深网。
他打开一个名叫“星辰裂缝”的网站，这里是全球天文爱好者的聚集地，主页用德语写着“观测即风险，言责自负”
陈默开始翻阅论坛里的文章。
【用户ID：Orion猎弓@加拿大魁北克】
「SDO（太阳动力学观测台）数据流21:03中断前最后图像，AR3038黑子群正在分裂！注意右下方新生成的次级黑子（箭头处），磁场极性完全倒置！这他妈根本不是正常耀斑！」
附图经过多层锐化处理：狰狞的太阳表面，一处黑子像溃烂的伤口边缘，正渗出蛛网般的白色磁力线，旁边突兀地冒出一团幽暗的新漩涡，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
【用户ID：深空拾荒者@挪威朗伊尔城】
「地面射电望远镜阵列刚刚捕捉到异常！频段集中在15-17GHz，这根本不是耀斑辐射该有的峰值！更像是……某种结构解体释放的能量冲击波。强度还在攀升，我的接收器保险丝烧了三次！」
附频谱图。
【用户ID：退休的占星教授@美国亚利桑那】
「孩子们，听一个老疯子的最后警告。我用自制光谱仪扫描了AR3038边缘（附图）。注意这些吸收线（黄色标记）——铁XIV（14）和镍XVI（16）离子谱线强度超常！这些离子只在百万度高温下产生，通常只存在于耀斑核心！但现在它们像瘟疫一样蔓延到整个黑子群区域……太阳表面在沸腾！这不是风暴，是太阳的癌症在转移！它中枪了！」
光谱图上，几道纤细的黄色标记线像溃堤的洪水，淹没其他正常的谱线。
网页加载缓慢，某种大规模的网络干扰似乎已经开始。
窗外的城市灯火依然明亮，但此刻在陈默眼中，这些灯光就像垂死之人的最后喘息。
他关上电脑，转向那个半满的背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准备有多么可笑。如果一场真正的全球性灾难正在逼近，他需要的远不止这些。
他必须做出选择——是继续假装一切正常，等待官方确认（那可能永远不会到来，或者到来时为时已晚），还是相信自己的观察和那些零散但一致的警告，立即采取行动？
书桌上的全家福里，妹妹的笑容在台灯下闪闪发光。
陈默的手指轻轻抚过玻璃板，仿佛能透过冰冷的表面触碰到那个温暖的夏日午后。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这次，铃声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他看了看时间——凌晨1:23。妹妹应该已经睡了，手机调成了静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一条短信：
晓晓，明天看到消息立刻回电。有重要的事。注意安全，白天尽量别出门。
发完这条消息，他转向衣柜，开始更系统地整理可能需要的东西。
窗外的霓虹依然闪烁，那道血红色的光斑依然在地板上蠕动，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而在这个城市无数亮着灯的窗户中，有一个人正清醒地注视着即将降临的黑暗，并决定与之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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