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蠢和装,宋妩岁在班上的口碑更多是脾气古怪,不会为人处事。
算啦,这些人一定不知道她当初多受欢迎,有人求着要和她做朋友,她都没答应。比起寒苒的维护,阿花的关心,宋妩岁感受到最多的是敌意,诡异的气氛,还有断层式下降的睡眠质量。
寒苒说:“宋妩岁,你已经高中了不能这样单纯。”
寒苒还说:“我不喜欢回寝室,护不住你的。”
宋妩岁至今都不懂,她承接不来别人的关心,也读不懂言外之意。她在努力,在接话的时候停顿两秒,再作出反应,看起来更呆。
黄色的天空和光线被蓝色代替,已经预测快要下雪了,随气温下降的还有宋妩岁的成绩。
曾经期待的考试现在都失去了期待。
宋妩岁给自己下了诊断,她不是学习的这块料。学了这么久,考不上好大学,那学这么多年将毫无意义。
大概有些自暴自弃,又不甘于现状,宋妩岁失去注意力,上课听不懂,下课也听不清阿花说话。
宋妩岁想自己可能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吃不好,睡不好。脑袋每天都昏昏沉沉,每天都反流的胃酸,精神状态差到极致,她可能要死了。
她时常温和,也时常暴躁。
两个极端的性格也有些撕裂自我。
明明知道学习重要还是要花更多时间去想,去思索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很多无关紧要的事堆在一起,竟然让人感觉到痛苦。
更矛盾的是,宋妩岁否认这份痛苦,认为自己不配理解这样深沉的词。这个词属于在暴躁丈夫之下的苏故,属于起早贪黑的宋守缘,属于老年了还未得歇息的人。
她才十几岁,是不配说痛苦的,更何况她吃穿不愁。或许是虚荣,反正说再也不会快乐,是对现生活的不满足。
有个好消息,她好像交了一个朋友。
比起名字,宋妩岁更喜欢喊他‘女神’。
女神是男生,精致的男生,皮肤很白,他说自己每天都用洗面奶洗脸,用水乳,还知道美甲,每天都要涂护手霜。
也可能是他的同桌小强肤色太健康,衬托他更白皙精致。
女神拿着糖,“这个给你,你喊我‘哥’。”
在这个班宋妩岁学得最深刻的一课就是突然的示好总带着别的目的,男生笑得很鸡贼。
宋妩岁感觉到脾气到了边缘,“你有病?”
“我知道你喜欢吃糖,你要是喊了,我天天都带糖给你。”
午休时间,教室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女神的小伙伴在后排,想看他吃瘪。
宋妩岁确实很喜欢吃糖,改刷饭卡后,家里给的生活费,一半存,一半买糖,很久以前交在饭卡里的五十块钱至今还有。
无所谓这些虚假的称呼,都是三分钟好玩,居然有让她觉得幼稚的人,罕见。
叫他‘女神’,他说,“确实有当别人男神女神的资本。”
女神很喜欢这个外号。
但女神也玩手机,为了玩手机,他抛弃小强,位置换到了最后一排,和小智组了同桌。小强在宋妩岁边上坐了几天,最后只说,“十六岁和十五岁相差很大。”
还有子星,他高,高得像座山。
加上寒苒,他们会和宋妩岁说话,不会说她脾气古怪。
如果这个班可以用尘世喧嚣来形容,那他们的小团体就可以用干净来描述,是有声音的祥和。
别人在教室打架,女神和寒苒把宋妩岁拉到很远的位置,大家蹲在桌子底下,“这个特效好看,这个也好看……五岁,快来。”
“五岁脸小,你在前面拿手机。”
“对对对,就这样。”
小智总躲在最后面,拍到最后别人打完架,女神揪着小智打。
清澈的愚蠢。
应该用,未被污染的纯白。
宋妩岁还是不长记性,还是想玩手机。女神的手机更好借,小智的也是。午休是不可能的,登录别人不要的QQ号,玩着QQ照相功能里的夸张特效,无人聊天也能玩很久。
撇开女神的话,宋妩岁和小智的交际几乎为零,给人的备注也是全名。
也是正常的午休,今天借的是女神的手机,宋妩岁在兴趣部落看小说。
消息栏突然弹出表白消息,宋妩岁眨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回头看了最后一排,没什么异常,女神也在。
大概是恶作剧,也可能是被盗号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示,宋妩岁脑袋是空白的,甚至为这条消息抬不起头,脸憋得通红。斟酌再三,她想高情商地让双方都不尴尬。
[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这个拒绝算明显了吧。
【没有,我是认真的。】
被推翻假设的宋妩岁忽然觉得手机是烫手的山芋,怎么都抽不开手。
宋妩岁是在这一刻隐约理解寒苒说的不同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反正不是朋友的喜欢。原来表白才是最让人难堪的方式。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
宋妩岁删除小智的联系方式,也刻意推辞寒苒的邀请,她开始戒网瘾,戒手机。
她才发现,小智绕过大半个班级给她送零食的举动有多刻意,还会照顾到她的同桌阿花,已经超出了小团体的正常的交涉。
怪不得会被起哄,班长之前被起哄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感觉抬不起头吧。
要是不给别人错觉,别人怎么会喜欢你。
这句话一直在凌迟追求人格完美的宋妩岁,她甚至认为自己是放荡轻浮的,所以才会有人追求。
这让她拒绝小智的过程中显得那样刻薄绝情,送到桌上的零食,被扔进垃圾桶。
“再送我都扔进垃圾桶。”
话说出口,宋妩岁就想到自己被拒绝,班长已经尽可能婉转,她还是想哭得要命。
小智拿回所有零食,再没绕过大半个班送东西过来。
他是不是也很想哭?
她就是坏女人,才会让人喜欢,才会让人难过。宋妩岁头痛了很多天,这就是交朋友吗?好难。
小智更寡言少语了,甚至很少被看到,也可能是当事人故意躲着。
不得不想起姜惊,她现在也到了十五岁,还不理解他对脾气那么臭的十二岁的她有什么执念。
学校围墙外是一片池塘,池塘外就是绵延的山。宋妩岁有想过考上市一中,却从来没想过能走出这片大山。
她的眸子有过一丝清明,好像得到启示。或许她一开始就理解错了姜惊的意思,他从理想主义的地方来,见不得世间堕落,见谁都想拉一把。他太善良了,或许早就不记得她这个人,但在宋妩岁心里埋下了颗不甘的种子。
不可能发芽的种子。
这是记得姜惊的第四年,在姜惊离开后,她就决定不讨厌以后不见面的人,这是不讨厌姜惊的第三年。
她也不常记起姜惊。
他的温和让她最不想说话的时候也有想过表达自己的想法,就像外面爆竹声炸翻天,在他面前耳朵是安静的,是祥和的。也会留下痕迹,吹过的风留下抽条是绿芽。
姜惊可以被形容成任何美好的东西,在青春火焰燃烧之前,他这缕春风已经轻轻吹拂,参与了此前时光。
在宋妩岁认为最干涸的日子留下泉眼。
又不是很对。
这么美好的人,她怎么没有眼光会拒绝了,只能说明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宋妩岁无法把姜惊和她接触的世界联想,南辕百辙,在语文中都只能靠反义词才能同时出现在一行。
但是如果没有姜惊,她肯定会很乐意接受这个学校的,接受平庸的成绩。
她摸不准为什么讨厌姜惊,只觉得她想继续讨厌下去。
三四的风,不存在。
现在已经只有一个月就放寒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