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一起入住吗？”
“不是。”
“这边登录一个信息，只允许一个人入住哦。”
“好。”
“那这里填一下身份信息。”
“都要写吗？”
“都要写。”
登记册上的信息填写不完全，宋妩岁还是把册子推到前台面前。
“这里联系方式也要填写哈。”前台二十来岁，很警惕这样的小年轻。
“我……没有号码。”
嗯？没有号码，前台还是说，“那可以写一个紧急联系人，方便你有事可以联系。”
谁都不知道她来这里，更好看她记得电话只有苏故和宋守缘的，其他人可以说从没交换过。
姜惊站的距离不远，但也看不清登记册上的信息，感受到求助的目光，他走过来，“怎么了？”
“我们这里入住需要登记号码。”
这个问题显然男生也没有想到，他微微弯下腰，注视宋妩岁，“没带手机吗？”
手机，甚至是智能机已经不像初中那样稀有，甚至人人手里都有一支。宋妩岁的声音细如蚊飞，“没。”
她撒谎，她甚至都没有手机。
姜惊看得见她低下的头，知道她撒谎。他转身对前台说，“写我的吧。”
酒店大厅的水晶吊顶发出暖色的光，姜惊在写号码，宋妩岁在旁边玩手指。
“这是房卡，房间在八楼，8011。”
姜惊接过房卡，@宋妩岁跟在他身后走进电梯，前台的眼珠也跟着。
铺了地毯，地上软软的，不真实。
直到房门被打开，宋妩岁还在状态外。
“进去吧，”确定女生的注意力回归，姜惊将房卡插在感应处，“房卡插在这里。”
宋妩岁点点头，“哦。”
尾音拖长，还是有点沙哑。
听得人心痒痒的。
姜惊退到房门外，面对女生疑惑的眼睛，他莫名生出罪恶感，即便他没有什么歪心思。
“你想请我进去坐？”
他的试探让女生的大脑宕机，满脸茫然，甚至让出一条道。
姜惊有点疑惑，又有点想笑，这是什么反应？
李斯说了，被人帮助，需要回馈。她现在没什么能给姜惊的。宋妩岁稍稍回过神，从书包里掏出一百块钱横在两人中间，“今天谢谢你。”
空气都静默了，男生不可置信看着那一百块，甚至都气笑了。
这是把他当什么了？
“不用。”
“……”怎么办，李斯没说别人不要回馈怎么办，这样欠着人感觉不太好。宋妩岁又把钱放回书包里，“那怎么办？”
一人在门内，一人在门口。姜惊能理解大多数人的潜台词，宋妩岁让他觉得遇见硬茬。
“你要做什么？”
“感谢你。”
那双眼睛里只剩下真诚了。
真是好直白的感谢。
“以后有机会再谢，今天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
“拜拜。”
“拜拜。”
姜惊走前觉得宋妩岁时候干客服，说一句答一句，还是最像ai的客服。
前台都有点意外男生会下来，她怕发生什么事，走廊的监控能看见他一直站在门口。
这么有分寸感的，少见。
宋妩岁认床，头也还是很疼，整晚都半梦半醒，轻飘飘的被子让她没有安全感。
这就是独立房间的感觉吗？不太好，会做噩梦，还空旷。
她在哪都会做噩梦的，只是找不到怪的。
梦里是重复的中考，考到一半发现自己还没起，连忙跑下楼发现自己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找不到去考场的路。
车流的喇叭将她惊醒，原来是在考试的时候睡着了，只有十五分钟了。她还有一半卷子没写，作文题里写了数学公式，这是谁出的题？
笔没有墨了，什么鬼运气？气得她又醒了一次，原来早就考完了，她的成绩差到连高中都没上。
不对啊。
她已经上高中了。
是梦。
意识到是梦，宋妩岁感受浮浮沉沉，离真正的清醒总差一点。一直都在奋力挪动手指。
梦太束缚，总让她沉迷，惊恐。
都是学校，都是那层楼。太难受这种感觉，梦里的宋妩岁跑出考场，骑在阳台上，也没有惊动什么。
她跳了下去。
……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姜婡刚开完视频会议。
姜惊换了鞋，坐在沙发上，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长高了。
“遇见了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
这让姜婡惊讶，“你在这边还有老朋友？男生女生啊？”
“女生。”
“多大？”
“十五。”
姜婡脸色瞬间严肃，“她还没成年，妈妈不希望你触犯法律。”
愣了两秒，姜惊眉毛微皱，稍无奈，“妈，你想什么呢？我没有早恋。”
女人的脸上有了细纹，不似刚到来到这座城市时那样锋利，“送回家了吗？”
“她住在酒店，隔壁小区那家”
那家酒店，姜婡实地考察过，安保和卫生做得还可以。
“那怎么现在才回来？”
因为小姑娘状态不太好，姜惊，“她第一次来市里玩，赶时间，多转了些地方。”
姜婡还是不放心，她见过这边的教育，那是一种对性的极其避讳和放纵。
“虽然不是早恋，但是也要记住我说的话，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对方……”太私密的话由她这个母亲来说不太妥当，只能尽可能地告诫。
“我都记得的。”
“那你明天早点去接人家，一个人在外面多少不太安全。”
“好。”
洗漱完回房间的姜惊睡不着，关上灯意识也很清楚，他很少失眠，他以为这是担心宋妩岁。
好不容易到半夜才勉强睡着，还做梦了。
虚幻的梦，却是真实的场景。
女生泪眼婆娑，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挣扎和破碎。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的眼睛应该充满傲气和灵气。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明明不刻意就不会想起的人，这样短暂的重逢为什么让他辗转反侧。
梦而已，可是这样的梦让他困扰还有点难受。
姜惊坐起来，挠挠头发，都是那双眼睛。
唉……怎么会这样？
天还没亮，酒店里挂了钟表，已经七点了。
宋妩岁睡不着，做了一晚上的梦，仿佛被妖魔抽干了精气，累得想吐。
在卫生间里干呕几声没了下文，她才摸索着拆开一次性洗漱用品洗漱，镜子里最显眼的是她的黑眼圈。
好丑。
房门被敲响，不轻不重，她有点疑惑，不是说十二点才退房吗？
开了门，门外是换了身衣服的姜惊，手里拎了两个袋子。
“早哇。”
宋妩岁眨眨眼，眼睛还是不太舒服，“你怎么来了？”
轮到姜惊眨眼了，还好他反应快，要不然要尴尬了，“我来尽地主之谊。”
“这么早？”
姜惊特地没关门，袋子递给宋妩岁，“你也起得很早啊。”
宋妩岁接过袋子也没看是什么放在旁边床头柜，自己摔在床上。
“没睡好。”
巧了不是，他昨天也没睡好。
姜惊，“你要睡一会儿还是下去吃早餐？”
昨天他就发现了，宋妩岁很挑食。早餐店也去了，就是不知道这人会吃什么。
宋妩岁过滤了这个问题，指着两个袋子，“那是什么？”
“见面礼。”
这么高档正式吗？她都没准备，她爬起来从书包里掏出一百块横在两人中间，“见面礼。”
姜惊对这一百块很熟悉，他疑惑且不知道怎么开口，“你……”
“我没准备得有见面礼……”宋妩岁的声音渐小，她不知道城里人这么讲究。
“没关系。”
“礼尚往来。”
姜惊难得需要时间酝酿措辞，“这只是我的心意，不是必须这样的。而且我们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粉色从眼前刷一下抽离，宋妩岁已经拉上书包拉链，“哦。”
这个速度……姜惊抱着手，“其实，如果你想给的话，我也可以接受，我拿它收藏。”
表情又见凌乱，宋妩岁磨蹭了一会儿，“以后给你其他的见面礼。”
财迷啊还是。
姜惊带着笑意，“好好好。”
宋妩岁爬起来看了所谓的见面礼，礼物往来要对等，要不然还不起，她也不好意思和人家做朋友。
“我家里有个不用的手机，功能都是好的，最近换了新手机，打算丢了。”
宋妩岁动作停下来，“没坏丢它干嘛？”
“没人用啊。”
然后姜惊又看见那张一百，并且女声，“我给你买。”
不是，这一百过不去了是不是，给姜惊整笑了。
“下次补见面礼。”
刷一下，书包拉链就拉上了。
宋妩岁打开了袋子，里面是一个白色的盒子，“这是什么？”
长方体。
“手机。”姜惊回答。
怎么还有盒子，她没买过手机，不知道盒子什么样，但知道有盒子装起来大概率是新手机，“新手机？”
会不会告她诈骗？
听见女生声音发抖，姜惊觉得她的情绪好奇怪，还好玩，“不是，就是要换掉的那个旧手机。”
“那为什么有盒子？”
“我能存。”
“真的？”
“真的。”姜惊还是那副样子，“我也不像会说谎的人吧？”
宋妩岁直觉很奇怪，但说不上来，刚刚还要给人家买手机，现在她不太敢动。
另一个袋子是两本小说，和一本笔记本。
“我记得你喜欢看小说，写的文字也很好。”
姜惊只见过老刘在他们班读的那篇反面教材，写得一点都不好，只有姜惊会夸她。
“我语文都不好，早就不写了。”
“喜欢就好了，也不是每件事都要做的很好。”
宋妩岁好像被什么击中，密封的盒子突然被打开一个孔，看见光。
这人好讨厌，她好想哭。
“姜惊，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讨厌？”
“有啊，”男生笑起来，和煦的，不属于寒冷季节的，“你就很讨厌我。”
宋妩岁头侧到一边，眼泪刷一下就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