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威镖局的库房顶上,陆远如同一尊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石像,盘膝而坐,将自身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
他的下方,是无数往来奔走的金鳞卫和城防营士卒。整个京城,都因赵乾之死而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牢笼,无数双眼睛正贪婪地搜寻着任何可疑的踪迹。
然而,在这片风声鹤唳之下,陆远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别样的气息——混乱。
他看到户部侍郎吴澄的马车,在一天之内两次往返于自己的府邸和镇北侯府之间,第二次离开时,车夫的鞭子都打得格外焦急。他也远远地望见,镇北侯派往西城大营的信使,在营门外吃了闭门羹,灰头土脸地无功而返。
这些蛛丝马迹都指向一个结论:他种下的那两颗种子,已经生根发芽,毒素正在叛国集团的内部疯狂蔓延。
赵长渊、吴澄、孙德,这个本该牢不可破的“铁三角”,此刻已是互相猜忌,离心离德。
陆远知道,他不能等。
绝不能给他们弥合裂痕、冷静下来、重新沟通的机会。必须趁着他们互相怀疑、自顾不暇的时候,再下一记猛药,将这艘本就漏水的破船,彻底凿穿!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份无形的、刻在脑海中的死亡名单上。
孙德,拥兵自重,此刻必然将西城大营打造成了铁桶一块,强行刺杀无异于自投罗网。
吴澄,一介文官,杀他容易,但除了能加剧恐慌外,对整个政变计划的军事部署,无法造成致命打击。
那么,目标只剩下一个。
羽林卫左统领,陈显!
此人,是叛国集团安插在皇宫内部最关键的一枚棋子。一旦政变发动,他就能从内部打开宫门,控制禁卫,让皇帝和太子插翅难飞。
斩断陈显,就等于斩断了赵长渊伸向皇权咽喉的那只黑手!
更妙的是,此刻的赵长渊,疑心最重的对象必然是拥兵自重的孙德和惊慌失措的吴澄,他绝对想不到,自己这只“阴沟里的老鼠”,非但没被吓破胆,反而敢将獠牙对准位高权重的羽林卫统领!
这,就是完美的时机!
一个更加阴狠的计划在陆远心中成型:不仅要杀人,还要嫁祸。
他要让陈显的死,成为压垮赵长渊和孙德之间脆弱信任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们从互相猜忌,彻底走向不死不休!
接下来的整整一日,陆远都在行动。
他像一个真正的幽灵,利用《浮光掠影》的身法,在京城无数的屋顶与阴暗角落中穿行,目标直指羽林卫统领——陈显的府邸。
通过观察,他很快就掌握了陈显的行动规律。此人身为武将,极为自律,每日亥时(晚上九点),都会在府内后院的演武场,独自修炼一个时辰的刀法。届时,为了不影响他,所有护卫都会被遣到院外十丈。
这,就是陆远唯一的机会。
但仅仅杀死他还不够。
深夜,陆远的身影出现在西城大营外围的一处军械废料场。他在一堆被丢弃的箭矢中,仔细地翻找着。很快,他找到了几支带有西城大营特有“三棱矢”标记的弩箭。
他又潜入一处专供军官的成衣铺,偷走了一截制作下级军官服饰的、带有“玄鸟”暗纹的布料。
万事俱备。
亥时。
陈显的府邸,后院演武场。
身穿单衣的陈显,正手持一柄环首大刀,演练着一套大开大合的刀法。刀风呼啸,气势逼人,显然已是【登堂入室】境界中的好手,距离【炉火纯青】也仅有一步之遥。
他练得心无旁骛,丝毫没有察觉到,一道比影子更轻的黑影,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演武场边缘的一棵大树之上。
陆远看着下方的陈显,眼神冰冷。
他没有选择用偷袭的方式,因为对付这样的高手,任何一丝杀气都可能被提前感知。
他选择的是——阳谋。
就在陈显一套刀法练至尾声,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瞬间。
“嗖!”
一支弩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院墙外呼啸而来,目标却并非陈显,而是他身旁兵器架上的一面铜锣!
“当!”
刺耳的锣声在寂静的夜里猛然炸响!
“谁?!”陈显厉声爆喝,本能地转身望向锣声响起的方向。
这是一个武者最本能的反应,却也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因为真正的杀机,来自他的背后!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陆远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大树上一跃而下,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他的身后。
《浮光掠影》的身法,让他此刻快得如同一道错觉!
陈显感觉到了背后的劲风,但已经晚了!他那身经百战的身体刚刚要做出反应——
一截从军官服饰上撕下的、带有“玄鸟”暗纹的布料,已经如毒蛇般蒙住了他的双眼,让他陷入了瞬间的黑暗与慌乱!
高手相争,只争一线!
就是这一线!
陆远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手中的百炼钢刀,灌注了全部的“劲”力,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从陈显的肋下斜向上贯入,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呃……”
陈显所有的力量和惊骇,都凝固在了脸上。他至死都想不明白,自己固若金汤的府邸,为何会闯入如此可怕的刺客。
陆远缓缓拔出钢刀,任由陈显的尸体倒下。
他将那支从西城大营搞来的三棱矢,插在了陈显尸体的旁边,伪造成是刺客仓促间遗落的。
做完这一切,他听着院外传来护卫们被锣声惊动后,疯狂涌来的脚步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的身影一晃,再次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他留下了一具足以震动朝野的尸体。
也留下了一个足以让镇北侯和西城营指挥使,彻底走向火并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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