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格,照进了户部侍郎吴澄的书房。
吴澄,一个年过半百、保养得宜的文官,正端着一杯顶级的君山银针,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他的人生,就像这杯茶,平稳、清香,波澜不惊。直到他随手翻开了桌上最上面的一本奏折。
一张粗糙的草纸,从奏折中飘然落下。
吴澄眉头微皱,俯身拾起。当他的目光触及纸上那行用炭笔写就的、他无比熟悉的、属于镇北侯赵长渊的字迹时,他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命西城营指挥使孙德,于八月十四日夜,率其麾下三千精兵,悄然控制玄武门。”
“哐当!”
名贵的瓷杯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摔得粉碎。
不是惊吓,是极致的恐惧!
这句要命的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是谁送来的?这熟悉的笔迹,是侯爷在敲打我,还是……还是我们的计划,已经泄露得人尽皆知了?!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赵长渊身边出了内鬼!第二个念头,就是孙德那个莽夫,是不是靠不住,被人抓住了把柄!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官袍。他再也无法安坐,那张草纸如同烙铁一般烫手。他知道,他必须立刻去见镇北侯,他必须搞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与此同时,京城西郊,杀气腾腾的西城大营。
指挥使孙德,一个身形魁梧、面有刀疤的军中宿将,正在自己的帅帐中翻阅着刚刚从城中送来的公文。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从一叠公文的最底下,抽出了一张与众不同的信纸。没有署名,没有来历。
他狐疑地展开,信上的内容让他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骤然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
“……将军不过是其登基石下第一缕冤魂……是为赵氏陪葬,还是为自家性命前程,将军三思。”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
孙德不是吴澄那样的文官。他一生在刀口上舔血,最信奉的就是利益与实力。他之所以答应赵长渊,是被其权势所逼,更是为了一份泼天的富贵。
但这封信,却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了他面前——事成,他功劳不大;事败,他却是第一个要被推出去砍头的叛军首领!
赵长渊让他调兵,凭的只是一枚令牌和一封密令,事后完全可以翻脸不认人,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他孙德的头上!
他将信纸在掌心,缓缓地、用力地捏成了齑粉。
他没有慌乱,但眼神中那份原本的顺从,已经被深深的猜忌和戒备所取代。
“来人!”他沉声喝道。
“在!”
“传我将令,原定的秋季操练,暂时延后。全营将士,没有我的帅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营,违令者,斩!”
“遵命!”
一句话,便将赵长渊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兵马的调动,给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
镇北侯府。
赵长渊一夜未眠。丧子之痛与计划可能暴露的风险,让他如同被困在笼中的猛兽,焦躁而暴戾。
就在此时,管家匆匆来报:“侯爷,户部吴侍郎紧急求见,看样子……是出了大事。”
赵长渊心中猛地一沉。
片刻后,书房内,吴澄将那张要命的草纸呈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侯爷!您看!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计划,是不是已经泄露了?”
赵长渊看着那张纸条,瞳孔剧烈收缩。
这不是他写的!但笔迹……却模仿得惟妙惟肖!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的儿子,被一个知道内情的人杀了。
他的同党,收到了警告信。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结论——
我们中间,有内鬼!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遏制。他看向吴澄那张惊慌失措的脸,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陌生。这个文官,一向胆小如鼠,会不会是他顶不住压力,泄露了风声?
“此事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不要自乱阵脚!”赵长渊强压着怒火,冷冷地说道。
打发走魂不守舍的吴澄后,他立刻派出心腹,前往西城大营,催促孙德按计划行事。
然而,他等来的回复,却让他如坠冰窟。
“回报侯爷,孙将军说,军中突发疾疫,为免惊动圣驾,已下令封营,秋季操练……暂时取消。”
疾疫?好一个疾疫!
赵长渊一掌拍碎了身边的紫檀木桌,眼中杀机沸腾。
孙德这个匹夫,他竟然敢阳奉阴违!他也收到了消息?还是说,他本人,就是那个内鬼?!
吴澄惊慌失措,孙德拥兵自重。
那个本该紧密无间的叛国铁三角,在陆远那两封小小的信件之下,信任的链条,已然寸寸断裂!
赵长渊站在一片狼藉的书房中,疯狂地转着念头。他看着那份写着同党名字的计划书,每一个名字——陈显、吴澄、孙德——此刻都显得那么可疑。
他必须把这个隐藏在暗处、威胁着整个计划的内鬼给揪出来!
一场由他亲自发起的、针对自己盟友的血腥清洗,已在酝酿之中。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陆远,正静静地潜伏在福威镖局的屋顶之上,如同一位冷漠的棋手,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开始互相攻击,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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