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后,病卧的唐清欢全然恢复体力,央求林傅盛去寻黄云轩,一起前往滇南普洱茶山。
林傅盛行至窗前,见还有三日,便是立冬。为了赶着回卫城,尽快干净利落的谈判。
黄云轩将房门打开,见是林傅盛,会意他来的目的。
“唐小娘子身子已痊愈?”
“嗯!她一刻都不要耽误,归心似箭。趁现在还未过辰时,一路去茶山瞧瞧,顺便也将进货事宜谈好。说不定,明日便能启程回卫城。”
“也好,我去下面叫上马车,你们慢慢下来。”
说罢,黄云轩去楼下唤了一辆普通的马车。为何?这茶山也是他属下告诉他的,之前也是书信来往。他这的雪顶银尖价格便宜,若是能合作,以后这置换战马的成本也有所降低,他在太祖面前又能立下不错的功绩。
过了一会儿,二人快步来到马车旁,黄云轩吩咐了马夫,便向茶山疾驰而去。
路上的道路较窄,淤泥过多,侧面的山体有护坡痕迹。故马夫在此段会跑得慢一些,小心翼翼驶过。黄云轩启程之前,就交待了马夫,车上有病人,小心些。
过了坎坷之路,便是一片坦途。已是立冬,山野之间草木枯寂,能见霜露挂负其上。
林傅盛将出门时携带的薄袄,给唐清欢披上。就在他没有察觉之间,黄云轩微声叹息,一脸不屑。
他将手中的手炉递给唐清欢,说道:“光披衣服,暖不了身子,毕竟唐小娘子这是受寒,水土不适,拉垮的身子。”
林傅盛这次不与他诡辩了,直接接了过去,放在唐清欢的肚子上。
“黄公子说得极是!女子怕冷,劳你费心了。”
“林相公,客气了!见你对唐小娘子如此费心,要是多娶一房,也能忙活过来,对吧?”
“多娶一房?”他侧头痴眸地望着唐清欢,目不转睛道:“我照顾这一个就够了,家里的宝贝就一个。”
说道此处,唐清欢脸颊微红,他将头移向黄云轩:
“不过.....黄公子,你倒是可以多娶几房,不然这家大业大的,给谁用呢?”
黄云轩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将双手托在膝盖头:“如是.....多几位像唐小娘子的女子,我倒是愿意,不然皆是些露水情缘,懒得如你所说,像宝贝一样照顾....”
林傅盛还准备接话,被一旁的唐清欢,用手指戳了一下腰部,弄得他痒痒,便不再开口。气氛微微尴尬,三人面上均保持着微笑。
林傅盛此刻心里琢磨,要是他心大,不同唐清欢一路同行,怕是真要被这花心灰狼吃了。
故将手不假思索的,放在唐清欢手背上,渐渐握得越发紧些。唐清欢虽是尴尬,也不急着抽手,随他怎样。
黄云轩无意瞧见,眼中乍现寒光,咬着牙齿,不露声色的切动。忽而,僵硬的面部,又松了下来,微微扬起一丝弧度。
心里嘀咕:你就得意吧!现在多得意,将来就让你在此上多失意。
马车拐过两处小道,前方忽现一座劈面而来的群山,山上古木参天,抬眼望去,竟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茶山。
“到了,普洱茶山......”
唐清欢将车帘拉开,林傅盛凑上去,向外看。面前山群非常宽泛,果然是产量多,价格才如此便宜。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待它停稳,几人依次而下。
不远处缓缓从山上下来几人,为首的头戴厚重黑巾,身着藏色加绒右衽大襟长衫,外层披着厚羊毛披毡,脚上是一双黑色厚皮靴。身边几人,穿着单薄,身体却很壮实,紧握腰间的弯刀。紧跟他身后,是一个小胡子男人,身着素色直裰,一手托着竹制茶荷,另一手捏着纸质茶帖,指尖还搭着枚铜茶匙。
黄云轩昂首挺胸,神色肃穆向前,双手交叉:“在下久闻兹莫茶品醇厚,今日特来登门,盼能与兹莫商议茶货交易之事。”
兹莫双手微抬示意,掌心略向前,身体稍躬身:“那就请贵客,一同入这茶山,一览繁密茶叶风姿。”
几人转身带路,山间霜雾还没散尽,茶树上白霜倒挂在叶片表层。虽是天寒雾重,茶林还是透着绿意葱葱。
茶丛中,裹着薄袄的茶农,正挎着竹篓来回采摘茶叶。听兹莫说,这是今年最后一批产量,就该停止产茶,待明年初春。
他身旁那小胡子,是大盛过来的师爷,来往买卖全靠他。他向黄云轩保证,虽是立冬,茶叶质量不成问题,仓库中足足有八百斤存货。
就在大家相谈甚欢,准备接谈下一步时。师爷上前介绍,想与他们合作的各国都有,前提是需要经得起三重考验。
其一,首次货三百斤起订。其二,闭眼辨识三种茶香。其三,需阐述储茶的条件。
这后两项倒是没有问题,不过前面第一项.....三百斤起定,足足需要资金五百一十两。
黄云轩瞧见她为难的神色,身子向前:“这第一项没问题......”
说话间,唐清欢与林傅盛一直看向他,见他淡定,也就不忙阻拦。
“至于后面两项.....唐掌柜,怕是要你亲自来完成咯!”
唐清欢颔首,兹莫命人将唐清欢的双眼蒙住。
须臾,身前能感受到有人经过,香气钻入鼻腔。幸好她来之前,查阅有关滇南的茶种。
面前的香味是陈香和着蜜香,她一口说出是普洱茶。接着,那人又换了一盘,鼻腔中钻入一股山野之间植物的淡香,她开口说出是银叶茶。
虽然她不能看见,但能听见低声的称赞声,看来是答对了。还有最后一种,这味道香甜,裹着不同的果味,和着茶气,是果子茶。
唐清欢将遮眼布拿下,见兹莫和着身后之人,连连拍手叫好:“没想到,区区女掌柜,对我滇南茶品,甚是了解,不错...不错。”
接着,兹莫让唐清欢对于好茶的储存条件。
“茶叶放置仓库中,需要离地面三寸,屋内保持七成通风,一年四季最好烧着炭火驱散湿气。”
这次连师爷,也连连称赞。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以后若是长期供货,可有稳定的销路。”兹莫蹙眉问道。
黄云轩赶着向前,沉稳神色:“不劳你费心,为我们可一路自卫城,借漕运辐射江南到北方,甚至.....西北。”
兹莫听他如此说,眼睛一亮,转身向身旁的师爷嘀咕几句。
师爷拿出契约,递给他们三人查阅。待三人确认无误后,唐清欢准备递上二成的飞钱,却被黄云轩拦了回去。自己从腰间拿出飞欠,向她使了一个眼色。
等落契后,对方称两月将货运至卫城,到时验货后,付清尾款。兹莫让她回去,找好雪顶银尖的仓库,以后可来信赊购,货到后付全款,并承诺长期供货。
兹莫吩咐师爷带着笑,端来粗陶茶盏,茶盏中是烤得焦香的茶汤。他先敬了天地,又将茶盏递到唐清欢手中。
“这三道烤茶,头道苦、二道甜,我们之间的生意也像这茶,靠诚心越交道,越是合作长久。”
旁边师爷捏着枚发亮的贝币,让唐清欢和兹莫各用银铤轻轻碰了碰贝币,待发出声响。
“贝币镇桌,契约生根,往后运茶的路,山神会护着。”师爷说完,在场各人再次行礼。
回卫城的路上,唐清欢追问:“黄公子,为何替我付了定钱?”
“这三百斤茶,你用不完,我以每斤二两购入。回去我会向叔叔说明,以后你卖不了的归我。”
林傅盛听他如此说,一脸不悦:“黄公子,这货是你找的,可我家娘子一路奔波,你以二两入手,怕是太低价了。”
“那你说多少?”黄云轩眼中升起了怒火。
唐清欢连忙将他阻止,歉声道:“就如你所说,等这批货出了,下次我就多进一些。如何?”
“还是唐小娘仁义,不似有些人,吃不完要不完....呵呵!”
三人回到驿站,就马不停蹄的骑马向回赶去。
路上风景萧瑟,寒风刺骨。骑着马飞驰其间,手脚冷得发颤。如不是和着林傅盛一匹马,唐清欢怕是要被冻成冰块,她瞧了一眼前面的黄云轩,人家衣少血气足,让她想起了邵小姐。
此刻,邵小姐快是要临盆了。她心里嘀咕着,希望她平安顺利。
足足走了两月,已是正月初,已过元日。
茗酥见唐清欢回来,热情劲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拥抱多时不曾放开。
这茶坊和酒铺的生意,四月有余,阅览了账册,居然没有出什么乱子。
唐清欢准备去临江码头,谢过江夫人,却被茗酥拦住了。
“掌柜的,江夫人没有在茶铺,回老家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日前,她叮嘱给你递话,娃子安好落地,放心顾上生意,勿去找她。月余回来,定上门叙旧。”
看来这邵小姐平安落产,暂时放下心。她将一叠账本抱在怀中,向林傅盛的定琴居缓缓走去。
此时,茶坊来了一位男子,称是唐清欢故人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