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倚二小姐遇害，倚大人必定哀恸万分，无心朝政，阮老侯爷也会忧思过度，臣是解陛下之忧。”
空荡荡的大殿之上，还能响起他铿锵有力的回音。武定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定定的看着他。大殿之下的太监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巧言善辩。”
武定忽然乐呵呵一笑：“你好几天不曾进宫了，过来陪朕下一局。”
现帝武定已年五十，两鬓斑白，体态富贵，但是体力不济，从去年开始，汤药不离口。昨夜发生之事，今日一早武定便有了消息，说明他的耳报神灵敏的很，他想告诉暗中蠢蠢欲动的人，他并未到老眼昏花该退位的地步。
————
倚青凝受了惊吓，昨夜发热，今日醒来时已是午时。
她只觉得口腔热的冒烟：“紫苏……水……”
有人听到动静倒了水来，轻轻扶起她。她有点不适应强光，缓缓睁眼，就着她的手喝下一杯水。这才感觉精气神好了点，还有些恍惚昨夜发生的事，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真实……紫苏……
“杀了……”
倚青凝猛然睁眼，看着倒水的背影。
不是紫苏。
阮嘉慧一直在外面的守着，听到响声就进来。母女之间似有心灵感应，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个丫鬟，道：“紫苏的尸体已经找到，那丫头一向稳重，是个忠心护主的，可惜了。”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倚青凝眼角不知觉的滑落一滴泪。
阮嘉慧抬手，轻轻擦去泪水：“紫苏的尸身已经安葬，也派人把抚恤金送给了紫苏家人……紫苏能被你如此挂念，也是她的福气……回头，再给你挑个伶俐点的丫头在身边伺候。”
在她身边的似乎都很倒霉，母亲被下毒，青梅竹马移情别恋，紫苏无辜受累被杀，紫烟背叛……
她是不是注定要众叛亲离，这些对她好的人会一个一个离去……只有远离她，投入倚萱薇，才能活命。
倚青凝有些茫然，她改变了什么，又什么都没改变。
既定的话本，既定的人生，她该妥协，安安稳稳过完这三年，再按照事先设定好的结局走向死亡…………………………………………不，不对，张凌凌没死，只要张凌凌一日没死，就证明她的努力是有成效的。
况且，她还没让娄盼儿和倚家付出代价，那样欺瞒，欺负母亲是该付出代价的。
“就她吧。”
倚青凝随手指了指刚刚递水的素蕊。她原本是想把紫苏往心腹上培养，什么事都不瞒着，现在她只想找一个寻常丫鬟，不要付出太多感情的。
紫苏说过，素蕊是做事妥帖之人。
倚青凝握住阮嘉慧的手，欲言又止。
“怎么了？”
“父亲和你是怎么认识的？”
“傻孩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阮嘉慧本不想说，但看到倚青凝执着的眸子后，回忆道：“当初你父亲远赴京城参加春闱，那年的寒冬大雪封路，你父亲就是这样倒在门口，若不是被开门的门房发现，就该冻死了。”
“你外祖父心善，喊人把他扶进门，请了府医医治，后来得知他是考生。”
一切错误的开始，白眼狼的伪装。
“后来呢？”
“每年春闱前几个月，客栈基本人满为患，若不早早预订，是订不到的。你外祖父看出他的不便，想结个善缘，便留他在客房住下住到春闱考试结束……都在一个府里，自会遇见……你父亲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学习也十分刻苦，他说等他中了贡士遍向你外祖父提亲，你父亲待我很好，还中了三甲。”
她把相识相恋的过程直接略去，是因为羞涩还是那个过程本就难以启齿？
“那他现在待你好吗？”
“凝儿，你可是想与我说什么？”
她的母亲是如此聪慧。
倚青凝摇头：“我昨晚做梦，梦见小时候有人拿拨浪鼓在面前摇啊摇……为了答谢纪锦城，我今日约了纪世子在芙蓉酒楼，母亲，你随我去可好？”
她知道倚青凝想带她去做什么，但是……
“你看你面色苍白的，今日哪也不许去，好好在家待着，答谢也不急于一时，一会儿我派人去告知一声，纪世子能理解的。”
倚青凝只得在阮嘉慧的强制要求下，躺下养病。
下午，倚青舟踏步而来，手里提着的食盒随手放在桌上，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好多了。”
倚青凝努嘴，本就没有很严重，是母亲关心则乱，不让她出去。
“已经把此事报给京兆府，追查一天了，这群人像是突然蹦出来的，没一个人认识，应该不好查下去。”
“昨夜我被绑着的时候，听到外面在打斗吵闹，是纪世子的人吗？”
“一个乞丐，应该是路过被灭口了。”
“应该不止一个。”
她听到了两个声音，一个在喊救命，一个只喊了一声豆芽，如果只是一个乞丐，怎么回三个人中要出去两个人解决。
“那里只有一个尸体，回头我帮你问问纪世子，你自己伤还没好，操心别人做什么？”倚青舟把晾的差不多的粥端起喂到她嘴边：“你已经一天没进食，听母亲说你午膳也没吃多少，这是你最喜欢的食香斋的百合莲子粥，尝尝。”
倚青凝垂眸小口喝。感冒的人胃口不会太好，总觉得嘴里少了什么，但她看在倚青舟的面子上还是尽量多吃了些。
“不管他们是有心还是无意，确实是他们闹出动静才引来了纪世子。哥哥，他们也算于我有大恩。”
倚青舟手一顿。
他这个妹妹不仅懂事不少，还比他更好。他虽然没有表现出看不起别人，但是在他潜意识里也不会觉得这些低贱之人的命有多重要昂贵，死的不过是一个丫鬟，死的不过是一个乞丐。
那个尸体，被运回京兆府，若是没查到有效线索，便是被乱葬岗一扔。
“嗯，是我考虑不周。”
倚青舟见她实在喝不下了，便收回勺子：“既然你说不止一个人，我再去打听打听，兴许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