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之后,冰雪消融,陈阳独自回了一趟地图上标记的“老家”。
他口袋里揣着几张纸,那是通过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门路”弄来的介绍信,纸张微微泛黄,却盖着鲜红的印章。
村里的干部见了信,又掂了掂陈阳悄悄塞过去的一点“心意”,原本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迁户口的手续办得异常顺利,快得让陈阳都有些意外。
他从那间低矮的土坯房里走出来,身后是那个名义上生养过他的地方,从此再无瓜葛。
四九城,街道办事处。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何芳初低着头,脸颊红得像清晨的朝霞,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陈阳站在她身旁,身姿挺拔,神色平静。
工作人员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妇女,她抬头看了看两人,又低头核对了一遍材料。
“何芳初同志,陈阳同志,你们是自愿结婚吗?”
何芳初的声音细若蚊蚋:“自……自愿。”
陈阳则清晰而坚定地回答:“是的,自愿。”
很快,两本崭新的红色结婚证递到了他们手中。
红色的封皮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上面烫金的“结婚证”三个大字,似乎承载着千斤的重量。
何芳初捧着那小小的红本子,翻来覆去地看,指尖轻轻抚过上面油墨打印的自己的名字和陈阳的名字,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包裹了她,让她觉得脚下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
陈阳看着妻子被喜悦浸透的脸庞,嘴角也微微上扬。
“走,答应你的事,今天一并办了。”
何芳初疑惑地抬起头,却被陈阳拉着手,径直朝着四九城最繁华的王府井百货大楼走去。
百货大楼里人头攒动,各种商品琳琅满目,看得何芳初眼花缭乱。
她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的商店,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走进这样的地方。
柜台里摆放的那些东西,对她而言,就像是画报上的稀罕物,遥不可及。
她紧张地攥紧了陈阳的手,小声说:“阳子,这里的东西……肯定很贵,我们……我们还是回家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怯意,生怕给陈阳添麻烦。
陈阳却只是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直接拉着她走到了自行车柜台前。
“同志,这辆永久牌自行车,我们要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售货员是个年轻姑娘,闻言抬起头,打量了他们几眼,目光在陈阳朴素但干净的衣着上顿了顿。
何芳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一辆自行车要多少钱,那几乎是普通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
没等她开口,陈阳又拉着她走向了旁边的缝纫机柜台。
“这台蜜蜂牌缝纫机,也给我们包起来。”
这下,不仅是售货员,连周围一些正在看商品的顾客都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何芳初的脸更红了,她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们身上,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陈阳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又带着她来到了手表柜台。
他指着玻璃柜里一块小巧玲珑、闪着银光的上海牌女式手表。
“那块表,也拿出来看看。”
售货员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惊讶变成了审视,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手表,心里嘀咕着这两人是不是来消遣人的。
何芳初已经完全懵了,她看着那块精致的手表,又看看陈阳,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阳拿起手表,直接拉过何芳初的手,轻轻地给她戴在了手腕上。
冰凉的金属贴着温热的肌肤,手表的指针滴答作响,仿佛敲在何芳初的心尖上。
“喜欢吗?”
陈阳低声问。
何芳初怔怔地点头,眼眶有些湿润。
“那就好。”
陈阳转头对售货员说:“三样东西,一起算账。”
整个百货大楼的一层,仿佛都因为他这句话而安静了一瞬。
售货员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同……同志,您确定都要?”
陈阳没有多言,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大团结,在那崭新的红票子中,不慌不忙地数出二十八张,又添了几张零票,轻轻放在了柜台上。
“够吗?”
那近三百元的巨款,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
售货员的眼睛都直了,周围的顾客更是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这个年代,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的人,凤毛麟角。
当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被店员推出来,油光锃亮。
当沉甸甸的蜜蜂牌缝纫机被两个壮实的店员抬着,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当何芳初手腕上那块上海牌手表在灯光下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这支小小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入南锣鼓巷,再拐进那熟悉的四合院时,整个院子瞬间像是被投下了一颗炸雷,彻底沸腾了!
“天哪!快看!自行车!是永久牌的!”
一个正在院里晒太阳的老太太最先惊叫起来,手里的蒲扇都掉在了地上。
“我的老天爷!那……那是缝纫机吧?崭新的!”
正在水池边洗衣服的妇人,双手还沾着肥皂沫,目瞪口呆地望着。
“何芳初手上戴的是什么?亮闪闪的……是手表!上海牌的手表!”
眼尖的小孩子指着何芳初的手腕,大声嚷嚷。
刹那间,四合院里各家各户的门都开了,男女老少,几乎是倾巢而出,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人们围着这三样在当时堪称“镇宅之宝”的大件,发出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惊叹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易中海、刘海中、阎埠贵这院里的三位管事大爷,也闻声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羡慕,以及掩饰不住的深深的嫉妒。
秦淮茹站在人群的后方,她今天刚跟着贾张氏从娘家回来,准备正式在贾家过日子。
她死死地盯着何芳初手腕上那块闪闪发光的手表,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再联想到自家那简陋得有些寒酸的新房,一股强烈的嫉妒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的嫩肉里,带来一阵刺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内心的翻腾。
她回到中院贾家,贾张氏正坐在炕沿上数落她带来的嫁妆太少。
当贾张氏听闻何家买了“三转一响”的消息,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铁青,指着秦淮茹的鼻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你这个丧门星!扫把星!看看人家何芳初!人家男人入赘都能置办下这三件大家伙!再看看你!你给我贾家带来了什么?我贾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贾张氏的嗓门尖利刺耳,唾沫星子横飞。
中院的贾家里,第一次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和秦淮茹压抑的哭泣声。
何芳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砸得有些晕乎乎的,她看着院里众人羡慕的目光,听着他们各种各样的议论,感觉像是在做梦。
而她的母亲何秀兰,在最初的狂喜和激动过后,看着这三件崭新锃亮的“大家伙”,想到这必然是一笔天文数字般的花销,心疼得直哆嗦。
她拉着陈阳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开始念叨。
“阳子啊,这……这得花多少钱啊!我的老天爷!这日子……日子还是要省着点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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