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下班的钟声悠扬拖长,工人们如同潮水般从各个车间涌出。何芳初提着布包,身姿轻盈地走出车间大门,一眼就看见了倚在自行车旁等候的陈阳。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斜长,一身挺括的衣衫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
他嘴角噙着一丝淡笑,目光温和。
“陈阳。”
何芳初快步上前,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正说着,一个穿着干部服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更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恭敬。
“师爷!您可算来了!”
来人正是刘恒星的孙子,刘建业。他前几日听爷爷念叨,说陈阳指点了几下拳法,让他困扰多年的瓶颈竟有了松动的迹象,只盼着能再得“师爷”几句金玉良言。
陈阳微微颔首。
“正好顺路。”
刘建业大喜过望,连忙道:
“师爷,芳初嫂子,快请上车,我蹬三轮送你们过去。爷爷今天特意让人炖了老母鸡汤,就等您了。”
何芳初略有些不好意思,陈阳却不客气,扶着何芳初上了三轮车斗,自己则跨上自行车,跟在一旁。
刘家的宅院与南锣鼓巷的拥挤截然不同,青砖灰瓦,宽敞幽深。
刘恒星早已等在门口,一见陈阳,老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比见了亲孙子还亲热。
“陈师傅,快请进,快请进!”
他这称呼,也是几经斟酌。叫“仙师”太过惊世骇俗,叫“小友”又显不出那份发自内心的敬畏。
客厅里,刘恒星的儿子,在部委工作的刘建军也已等候。他见陈阳年纪轻轻,却被父亲如此郑重对待,心中虽有几分讶异,但良好的家教让他面上不露分毫,客气地起身相迎。
寒暄几句,刘恒星便迫不及待地拉着陈阳到了院中,比划起那套养生拳法。
陈阳只随意点拨了几个发力运气之处,刘恒星却如遭雷击,呆立半晌,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连连拱手。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陈师傅真乃神人也!”
他心中更是笃定,这位陈师傅绝非凡俗,那日救他孙儿的手法,绝不是普通医术能够解释。
晚饭时,刘建军有意无意地谈及当前一些医疗物资的紧缺,又聊到某些部门的人事变动。
陈阳从他话语间流露出的信息,与刘恒星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相互印证,心中对刘家的能量有了更清晰的判断。
医学界自不必说,刘恒星桃李满天下。而刘建军这一辈,则在军、政系统内各有建树,人脉网络盘根错节,远非寻常人家可比。
这股力量,将来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从刘家出来,天色已暗。
陈阳骑车载着何芳初,不紧不慢地往四合院赶。
刚拐进南锣鼓巷,就见自家院门口围着一小撮人,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街道办的王主任正带着两个年轻干事,一手拿着糨糊桶,一手拿着一沓崭新的纸张,往院门口的墙上张贴着什么。
旁边还放着一摞小册子。
“王主任,这是……”
何芳初有些好奇地问。
王主任见是陈阳和何芳初,脸上露出一丝郑重的神色。
“陈阳,芳初,你们回来得正好。上面刚下的通知,从下个月开始,咱们国家正式实行票据制度了!”
她指了指墙上刚贴好的布告,那上面用宋体字印着醒目的标题和条款。
“以后啊,城里有户口的居民,每人每月定量供应粮食、食油、布料、煤炭,买这些东西,都得凭票了。这是你们家的票据本,收好了,可别丢了!”
王主任将一本崭新的、印着“居民购货票证”字样的小册子递给何芳初。
院里顿时如同炸了锅。
“什么?凭票供应?”
“那以后没票,是不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了?”
“这定量够吃吗?”
三大爷阎埠贵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开始盘算这票据对自己家是利是弊。
傻柱刚从厨房出来,听了一耳朵,还没太明白过来,只是挠了挠头。
刘海中则板着脸,似乎想说点什么官腔,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陈阳接过票据本,随意翻了翻,神色平静如水,仿佛这足以改变千家万户生活方式的大事,与他并无太大干系。
他心中早有准备,末世的经验告诉他,任何时代的物资管制,首先冲击的都是最底层、最没有准备的人。
消息如同一阵风,迅速刮遍了整个四合院。
当贾张氏从秦淮茹口中得知“票据制度”这四个字,以及“农村户口没有定量”这句话时,她那张平日里就布满褶皱的老脸,瞬间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几鞭子,又青又白。
“你说啥?!”
贾张氏的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
“她一个农村户口,下个月就没粮吃了?那我们一家老小吃什么?喝西北风啊!”
她一双三角眼死死盯住了秦淮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秦淮茹吓得浑身一抖,抱着刚满月的棒梗,往后缩了缩。
“娘,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嫁到贾家,本以为能过上城里人的好日子,谁曾想贾东旭是个不中用的,如今又遇上这要命的票据制度。
“你不知道?你这个丧门星!吃我们家白饭的!现在倒好,连累得我们全家都要跟你一起饿肚子!”
贾张氏的怒火找到了最直接的宣泄口,她一屁股坐在小马扎上,拍着大腿开始哭嚎。
“我老贾家是造了什么孽啊!娶了这么个不下蛋还吃穷家当的玩意儿!天杀的啊!”
各种污言秽语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劈头盖脸地砸向秦淮茹。
贾东旭在一旁听得心烦意乱,他本就因工伤后身体大不如前,在厂里也只是个三级钳工,工资勉强糊口。如今这票据制度一来,家里更是雪上加霜。
“行了!别嚎了!”
他冲着贾张氏吼了一嗓子,随即又转向秦淮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和迁怒。
“明天,你就跟我去派出所,把户口迁过来!”
第二天一大早,贾东旭就拉着秦淮茹去了街道派出所。
户籍警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听了他们的来意,眼皮都没抬一下。
“农村户口迁城市户口?有调令吗?有招工指标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贾东旭和秦淮茹哑口无言。
“什么都没有,迁不了。”
户籍警干脆利落地回绝。
贾东旭不死心,从口袋里摸出两毛钱,想塞过去。
户籍警眼睛一瞪。
“干什么?想贿赂国家干部?我告诉你们,这事儿没政策,谁来都没用!”
两人被训斥了一顿,灰溜溜地出了派出所。
接下来的几天,贾东旭带着秦淮茹,托人找关系,跑遍了能想到的所有门路。他们甚至找到了院里的一大爷易中海。
易中海听了,也只是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这年头户口政策卡得死,他也没那么大面子。
连续奔波了五天,嘴皮子磨破了,腿也跑细了,送出去几包平日里舍不得抽的烟,结果却如石沉大海,连个回音都没有。
秦淮茹的城市户口,终究是没能办下来。
回到家中,贾东旭一言不发,一头栽倒在床上。秦淮茹默默地流着眼泪,看着空荡荡的米缸,心中一片冰凉。
贾家,似乎真的要断顿了。
贾张氏坐在院门口的门槛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隔壁何家的院墙那边,隐隐约约又飘来了诱人的肉香,那香味像是无数根细小的针,狠狠地扎在她的心口上。她听见自家屋里,秦淮茹压抑不住的啜泣声,还有棒梗因饥饿而发出的微弱哭闹。
她的眼神,在绝望中渐渐凝聚起一丝怨毒,一丝不甘,还有一丝原始的、对食物的疯狂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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