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过,那就跑。
这个念头一起,棠西几乎是本能地转身,赤红的羽翼倏然展开,一头扎进浓密的丛林。
飞了半天,确定祝江没有追上来后才停下。
还好还好,至少祝江作为鱼人族,并不会飞。
眼角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东西——
赤霄果?
这玩意儿不是喜高温高湿,只生长在特定群岛吗……
一个冰冷的结论,缓缓沉入心底。
祝江一夜之间,把他带到了两千公里外的远海孤岛?
那就算家族发现她失踪了,找到她的可能性,也为零。
头顶那层若隐若现、雷光流转的六星结界,更是断绝了她任何硬闯的念头。
层层嵌套,真是好算计啊……
他们可真是爱那个人啊……为了那个人,付出这么多。
棠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唯一的生路,是解开身上的毒,恢复精神识海,重掌雌雄契约。
卸下背包,棠西手指微颤地取出里面的药剂和工具。
大脑在极度疲惫中强行开机,飞速筛选着信息。
“能精准攻击雌性精神识海、导致契约失效的毒…白冰,已破解。白霜,我的项目,备有解药…但气味都不对…”
导师晏安凝重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棠西,破解‘白雾’最难的不是技术,是世上无人能拿到它的原始成分进行分析。”
棠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现在……样本有了。”
她自己,就是那个活的、正在反应中的培养皿。
理论方向是利用火鸟族的血炼制解毒剂,但具体的配方……是一片令人心慌的空白。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动手。
取血,炼药。
手抖得厉害,她便用另一只手死死攥住手腕。
“稳住,稳住…得活着回去…”
家族虽然为了利益逼她结婚,等同于把她卖了。
可……从小到大也是倾尽一切在培养她。
尤其是祖母,这次结婚,她直接把她名下三分之二的财产秘密转给了她。
她年纪大了,绝对接受不了她的死讯。
研究着研究着,天黑了。
她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好,加上惊惧,更是扛不住。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棠西凭着最后一点本能,在周围布下了最拿手的火焰陷阱和神经毒粉。
……
她是被一种毛骨悚然的注视感惊醒的。
或者说,她并未完全醒来,只是意识沉浮于噩梦与现实的边缘。
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有一道白影悄无声息地立在树下。
那身影修长,容貌在月光下美得近乎妖异,一双狐狸眼正贪婪地、痴迷地凝视着她。
居然是她的第二个兽夫,白澈?
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白澈缓缓抬起手,指尖寒光闪烁。
棠西想动,身体却沉重如铅。
就在白澈触及树干的瞬间,一道冰冷的水刃撕裂空气,“唰”地劈在那道白影的脚尖前!
“离她远点。”祝江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这个月,她是我的。”
白澈舌尖慢条斯理地舔过利爪,笑了:“你的?祝江,三百年了,我们之中,又有谁真正拥有过她?”
祝江沉默着,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愈发阴沉。
白澈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恶毒的甜蜜:“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生日那天,她是如何选择跟我走的吗?”
祝江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潮湿的水汽凝聚成无数尖锐的冰棱,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嗡鸣。
但他猛地看了一眼树上蹙眉蜷缩的棠西,那恐怖的威压又硬生生被他压了回去。
“……下贱。”他从牙缝里挤出来。
白澈得意地弯起唇角,目光再次投向棠西时,变得无比复杂,混合着痴迷、痛苦与疯狂。
“……我得让她想起来。想起她曾多么喜爱我的耳朵,我的尾巴……”
他的声音骤然变得凄厉,像是受伤野兽的哀嚎:“也想起她是怎么冷漠地,一根根拔掉我的爪子的!”
“就三天,”他看向祝江,语气带上了一丝诡异的蛊惑,“我只要三天,我一定能让她记起一切。”
祝江咬牙:“不就是想让她先记起你?你要违约,我就动手。”
看祝江不肯,白澈再次朝树干伸手。
却下一秒“嘶”了一声缩回手,掌心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传来一阵灼痛。
祝江的怒气顿时变成嘲讽:“她比从前警惕多了。还给你留了‘小礼物’。舒服吗?”
白澈看着掌心,脸色变了几变,先是震惊,随后涌上一股近乎变态的兴奋:“……她对我下毒?哈哈…真有意思…比钉钉子有意思多了。”
祝江直接抬起手,掌心一个微型控制器被按下。
四周顿时弥漫起带着甜腥气的白雾。
“这岛上的每一寸空气,都可能是毒。”祝江的声音冷得像冰,“再不滚,我不介意用你试试新配方。”
白澈脸色微变,显然察觉到了不适。
他不甘地深深望了一眼棠西,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里。
“……你最好别手软。否则,我立刻带她走。”
话音未落,他身影已如轻烟般消散在浓雾之中。
祝江独自站在原地,良久,才缓缓转过身,望向树上昏睡的棠西。
眼神里翻涌着爱恨、挣扎,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孤注一掷。
他再次按动控制器,调高了雾的浓度,同时启动了一个无形的阵法。
一股强大的、针对精神的冲击力,开始试图撕裂棠西脑中的记忆封印。
“呃……”棠西发出痛苦的呻吟,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身体无意识地蜷缩得更紧。
祝江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手指攥紧,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最终还是被更强烈的情绪覆盖。
他心一横,引动了结界的力量!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碎裂,更剧烈的疼痛如同海啸般袭来!
她倏地睁开眼!
天居然亮了?
低头一看,背包也不见了。
靠……被偷家了。
回想昨晚听到的支离破碎的对话——“三百年”、“拔掉爪子”、“别手软”……
难道他们想召唤的那个人,既是爱人,又是仇人?
看着这浓浓白雾,棠西捂住了口鼻……
昨晚他们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她,很明显她的行踪都在他们掌控范围内。
她根本没有退路了。
咬咬牙,棠西决定赌一把。
她直接走向岛上唯一的人工建筑——一栋四层小楼,上面写着“溯洄图书馆”。
溯洄……又是该死的熟悉。
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已经侵占了她几分意识。
观察了一会儿,棠西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四周静得吓人。
倒像是,一切早已备好,就等主角登场。
这种全然被掌控的感觉,比正面攻击更令人窒息。
草坪上有块石碑,灯光昏暗,棠西走近,发现上面竟然刻着她的样子。
只是那人看起来,气质更加沉稳。
这就是他们又爱又恨的人?
果然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让她不适的是,碑面布满了凌乱的剑痕。
仿佛挥剑的人怀着极深的恨意。
这时,溯洄图书馆的大门在雾气中无声地、缓缓地打开。
明显是在邀请她进去。
行……都被逼到这里了。
她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要召唤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