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最深处的守灵阁飘着陈年老檀的苦香。
守灵人老周正用软布擦拭供桌上的青铜烛台,腰间玉牌突然发出刺目的灼痛——那玉牌竟烫穿了他的皮肉,血滴在青铜烛台上,滋滋作响,腾起一股青烟。
他手一抖,烛台“当啷”砸在青石板上,抬头便见玉牌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三个血字缓缓浮现——“启陵门”。
“这……这是百年未动的密令。”老周的手攥紧腰间的玄铁钥匙,指节泛白,血顺着掌心滑落,在石阶上拖出断续的红痕。
他记得师父临终前说过,玉牌现血令,必是天下将倾时。
可上回见这等情形,还是先帝驾崩那年……他踉跄着冲向地宫暗门,玄铁钥匙插入石缝的瞬间,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百丈地底,青铜巨门正缓缓开启。
门后涌出的不是守陵人口中“镇压前朝余孽”的尸潮,而是浓稠如墨的雾气。
黑雾所过之处,石壁上的壁画人物纷纷捂住自己的嘴,颜料剥落如血泪,仿佛那些被抹去的声音正从画中挣扎而出。
雾气触到空气便凝成细针状的黑粒,最先靠近的守陵三卫突然捂住喉咙,指甲深深掐进皮肤里——他们的声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啊……啊!”最年轻的守陵人瞪圆眼睛,喉咙里只发出漏风的嘶鸣。
他跌撞着撞翻供桌,青铜灯盏滚落时撞碎了供果,殷红的汁水混着他嘴角流出的黑血,在地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
老周瘫坐在地,看着雾气顺着地宫缝隙渗向地面,忽然想起古籍里记载的“静默之息”——那是初代九府童女被活埋时,用最后一口气咽下的诅咒。
此时的西京城,沈毅正站在水道入口处。
他派去探查的五名死士已失联三个时辰,最后回来的那个浑身湿透,指甲缝里塞满淤泥,正用匕首在青石板上刻字:“水有毒……听不见的毒。”
“去把全城的井都封了!”沈毅扯下腰间的令牌砸给亲卫,“让医馆把所有失语的百姓集中到城隍庙,派二十个哑婆看着——别让他们抓坏了喉咙。”
他转身冲进临时指挥所,案上的古籍被翻得哗哗作响,直到“静默之息:封印解除,唤醒更古”几个字刺痛眼睛。
“更古……”沈毅的手指重重按在书页上,墨迹被按出个褶皱。
他想起方才那个失聪的绣娘,她比划着说,在失语前听见地底传来类似骨节摩擦的声音。
难道黑袍残念折腾这么些年,不过是在给某个更可怕的存在清道?
地宫深处,温锦棠的指尖渗出血珠。
凤髓花的根系正往她掌心钻,她的脊骨像被无数双手撕扯,那些冤魂在她耳边尖啸:“记住我们!记住我们!”
那些被地脉包裹的记忆像尖刺般扎进她脑海:三百年前的冬夜,九个穿红衣的女孩被推进活埋坑,最小的那个攥着半块麦芽糖,说要等春天开了分给姐姐们;巫女被剜去双眼前,用血在石壁上画下九朵花,每朵花心都刻着“莫忘”;愿炉里未烧尽的帛书飘起来,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种刑具的尺寸、受刑人的惨叫次数……
“原来《魂枢录》不是献祭指南,是血写的警示录。”温锦棠的眼泪砸在花茎上,把那些血色记忆晕染成一片模糊的红,“谢临渊他……他以为唤醒遗骸能镇住黑袍,却不知道这正是黑袍等了百年的钥匙。”
谢临渊的意识正如被焚烧的纸页,边缘卷曲焦黑,却仍死死护住写满她名字的那一角。
他模糊看见温锦棠的影子在眼前晃,听见自己年轻时说过的话:“若有一日必须牺牲,我选自己。”
他捏碎银针的瞬间,想的不是天下,而是她曾说过:“最讨厌自作主张的人。”
可此刻他终于看清,地脉里翻涌的根本不是什么镇压之物,而是初代献祭者用生命封印的“不能说的秘密”——当后人连她们的惨叫都要抹去时,沉默便成了最锋利的刀。
“阿棠……”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抓起银针刺向心口,血珠刚渗出来,手腕便被一双温软的手攥住。
温锦棠跪坐在他身侧,凤髓花的根茎从她指尖长出,像红珊瑚般缠上他的手腕。
“你总是这样,擅自决定谁该烧尽……”她顿了顿,声音颤抖却坚定,“可这一次,火由我控。”
地宫里突然刮起黑风。
那是黑袍残念感知到封印松动,正疯狂召唤死魂。
与此同时,静默之息凝成的黑雾从地缝里钻出来,两种力量在地宫上空撞出刺目的紫电。
温锦棠每走一步,脚下就浮现一朵血莲,而谢临渊的影子正被黑暗一点点蚕食。
她将凤髓花插入阵眼,花茎瞬间没入石缝,她能感觉到初代献祭者的怨念顺着根茎涌进身体——那些未说出口的委屈、未诉尽的不甘、未消的恨意,此刻都成了灼热的流火。
“痛吗?”谢临渊的拇指蹭过她流血的唇角。
“痛,但值得。”温锦棠仰起头,七窍渗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细小的红雾。
她的发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瞳孔里浮现出层层叠叠的光影,像是能看见百年来所有被沉默掩埋的真相。
“你说你想点火……可真正的火,从来不在炉中,而在那些被捂住嘴的人,终于开口的瞬间。”
话音未落,整座地宫轰然下沉三尺。
沈毅猛地抬头,看见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一行从未在古籍里见过的铭文缓缓浮现:“火种归主”。
温锦棠盯着那行字,忽然想起凤髓花根系里闪过的最后画面——九位女官在活埋前互相系上红绳,最大的那个对着天空比了个“说”的口型。
她的指尖轻轻碰过铭文,石屑簌簌落下,露出下面若隐若现的“言”字残笔。
地宫的风突然静了。
谢临渊望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笑了:“原来……你才是那把钥匙。”
温锦棠没有回答。
她望着头顶透下的一线天光,听见远处传来百姓的惊呼声——那些原本失语的人,正指着天空比划。
“火种归主……”她轻声念出那行字,忽然觉得掌心的凤髓花在发烫。
花茎上的纹路,竟与铭文的笔画渐渐重合。
【小剧场】
温锦棠:谢大人,你说火种归主……这主到底是谁?
谢临渊(擦去她眼角血痕):你觉得呢?
(读者选择:A.温锦棠自己B.初代九府童女C.黑袍残念D.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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