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立刻恭敬地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特别是侯亮平抓捕江临川被阻、陈默身份曝光及其与汉东军区的关系、沙瑞金自己被迫出面强压侯亮平的过程，简明扼要却重点突出地汇报了一遍。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沉默让沙瑞金的心微微悬起。
突然，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骂猛地从听筒里炸了出来，震得沙瑞金耳膜嗡嗡作响：
“放屁！陈默这小子！果然还是这么不靠谱！软蛋一个！！”
沙瑞金被这突如其来的怒骂惊得一愣。
老领导的声音如同点燃的火药桶，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和一种护犊子般的暴躁：“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堵着门要抓人！他居然就只是把人赶走了？！这他娘的是他该干的事吗？！啊？！这要是老子当年带出来的兵，谁敢这么蹬鼻子上脸，老子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娘的给他突突了！谁也别想好过！还讲个屁的道理！跟这种人渣讲道理？讲个卵！”
老领导显然是知道陈默身份的，而且这暴怒的语气里，非但没有对陈默身份的忌惮，反而充满了长辈对晚辈“不争气”的痛心疾首，以及一种对冒犯者刻骨铭心的敌视！
沙瑞金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他这位老领导，是真正的军中宿将，性格刚烈如火，眼里揉不得沙子。
他对陈默的态度，绝非对待一个普通的“虚衔”要员，而更像是对待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需要敲打的子侄辈？
而且，老领导这愤怒的指向性极其明确——他完全站在陈默和江临川这一边！对侯亮平的作为深恶痛绝！
沙瑞金立刻捕捉到了这至关重要的信号！
他这位在军中根基深厚的老领导，其立场和态度，无疑代表了军方某股强大力量的风向！
“老首长，”沙瑞金的声音变得更加恭敬，同时也带上了一丝试探，“您看……现在这个局面，我需要……主动去陈默同志那边，表示一下支持，或者……帮衬一二吗？”
他想确认是否需要自己更积极地介入，以获取陈默背后力量的好感。
“不用！”老领导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语气带着军人特有的直接，“他们那边没开口，你就不用上赶着去！那小子……还有他护着的那位老哥，都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你贸然凑上去，反而显得刻意！”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但是，小沙，你给我听清楚了！”
“在汉东地界上，你给老子把眼睛擦亮点！”
“如果他们真遇到了什么不开眼的玩意儿，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有人胆敢再对他们不利……”
老领导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带着森然的杀气和绝对的护短意志：
“你沙瑞金，务必！给我！保护好他们两个人的安全！”
“这是底线！听明白没有？！”
沙瑞金握着话筒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他挺直脊背，对着空气，如同接受军令般，肃然沉声回应：
“是！老首长！我明白！请放心！”
“是！老首长！我明白！请放心！”
沙瑞金对着早已传出忙音的话筒，依旧保持着肃立挺直的姿态，沉声应道。
直到确认电话那头的老领导已经挂断，他才缓缓放下手中那部仿佛重逾千斤的保密电话。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沙瑞金没有立刻坐下，他站在原地，眉头紧锁，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穿透虚空。
老领导那斩钉截铁、饱含杀气的命令——“务必保护好他们两个人的安全”——如同洪钟大吕，依旧在他脑海中轰鸣回响。
“两个人……”沙瑞金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眼神中充满了深思和巨大的疑惑。
陈默的身份毋庸置疑，老领导的态度也明确表示了对其的维护。
那另一个人是谁？只能是那个神秘的归国商人——江临川！
“一个……有点钱的西方商人？”沙瑞金眉头拧得更紧，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
能让陈默这样身份的人甘为随从，寸步不离地护卫？
能让老领导这种级别、性格刚烈如火的老将军，在暴怒之余，依旧将“保护其安全”放在与保护陈默同等重要的位置，甚至不惜对他沙瑞金下达如此强硬的命令？
这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有点钱”！
沙瑞金敏锐地意识到，这个江临川的身份，恐怕远比他之前想象的，甚至比侯亮平那套“间谍论”所臆测的，要复杂得多，也重要得多！
老领导那句“他们那边没开口，你就不用上赶着去”，更透露出一种对江临川和陈默行事风格极其熟悉的意味。
这潭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不见底！
沙瑞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现在不是深究这个谜团的时候，稳住汉东的基本盘才是当务之急。
就在这时，秘书轻轻敲门：“书记，李达康书记到了。”
“请他进来。”沙瑞金收敛心神，坐回宽大的办公椅后，脸上恢复了省委书记应有的沉稳。
李达康大步走进办公室，步伐依旧有力，但眉宇间那份惯有的锐利和自信，此刻却掺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和探询。
他恭敬地向沙瑞金问好，姿态放得很低。
“达康同志，坐。”沙瑞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平和，“情况你都知道了？”
“是，沙书记。”
李达康坐下，腰板挺直，开门见山，“局面变化太快，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侯亮平局长那边……还有那位陈默同志……”
“嗯。”
沙瑞金微微颔首，目光如炬地看着李达康，声音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却也点明核心，“达康同志，现在的局面，确实超出了我们之前的预判。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这阵风，刮得这么猛，搅动这池水的手，来自帝都更高层面。
目标，绝非仅仅是你李达康，或者他高育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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