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已有二十来天，到目前为止，除了那已有的三份合约，本月新增客人为0，这意味着，离张之安右臂消失的时间，不远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典当行的木格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旺仔蹲在窗台上舔毛，尾巴尖偶尔扫过窗沿的灰尘。
张之安正用鸡毛掸子打扫，却在碰到墙角的蛛网时，右手指尖突然穿过了蛛丝，仿佛那只是一道光影。
“啧，越来越像幽灵了。”旺仔跳下窗台，爪子在他透明的手臂上按了个梅花印，“今天必须找个帮手，不然等你彻底消失了，谁给这猫铲屎？”
不知为何，从右臂开始透明化起，这监督者来的越发勤，也越发随意。
这时，门外的铜铃传来急促的响声。
推门进来的是个年轻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背带裤，背着款式很老的书包，额角沁着细汗。她看见满室的黑色装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
“请问……是忘忧典当行吗？”女孩站在黑檀柜台前，露出一张干净的笑脸，“我叫林音，大学刚毕业，看到门口贴的招聘启事了。”
张之安这才想起，之前自己是有招员工的打算，随意在门口贴了张“招店员，待遇从优”的招聘启事。他本就没抱啥希望，毕竟这地方看着就不像正经商铺。
“你不怕？”他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黑檀柜台和墙上挂着的旧座钟，“有人说这里像……”
“像拍电影的场景！”林音笑答一句，脱下背着的书包，从里拿出台旧笔记本电脑，“我学过档案管理，还会简单的网页设计，您看，我把店里的合约登记系统都初步设计好了！”
电脑屏幕亮起，上面是她手绘的界面，背景是一串铜铃，角落还有只卡通黑猫。
张之安看着她眼里的光，那是一种对未知事物的纯粹好奇，像极了当初的自己。
“你为什么想来这里？”他问。
林音挠了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生锈的钥匙扣：“我奶奶去世前，总说把‘最重要的东西’忘在某个地方了。我觉得……这里也许能找到答案。”钥匙扣上刻着模糊的“安”字，那是奶奶对她的寄语，也是奶奶留下的唯一遗物。
张之安沉默了片刻，从抽屉里拿出一份黑纸合约。但这次，纸上没有银字，而是空白一片。“这里的工作很特殊，”他说，“你可能会看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林音盯着合约，指尖有些微微颤抖，却还是用力点头：“我准备好了！”她拿起笔，刚要签下名字，旺仔突然跳上台面，爪子按住了她的手。
“等等，”黑猫的声音带着审视，“我还没说同意呢？”
听到突然说话的黑猫，林音像被惊雷劈中般猛地后退，后腰重重撞上黑檀柜台，棱角硌得她倒抽冷气，眼眶瞬间泛起红雾。她僵直地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甲几乎要戳进掌心，死死盯着那只昂着头的黑猫，喉咙剧烈滚动着，连声带都在跟着打颤：“老、老板，你的猫...猫它居然会说话？这...这怎么可能...”话音支离破碎，在死寂的典当行里荡起阵阵回响。
旺仔轻蔑地甩了甩尾巴，眼力满是嘲讽：“刚刚还信誓旦旦说准备好了，怎么，现在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张之安轻轻叹了口气，快步绕过柜台，黑色长袍下摆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风。他从身后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后递到林音面前，指尖透明的纹路在阳光下忽明忽暗。“别怕，”他的声音温和，目光扫过女孩紧绷的肩膀，“它总是爱吓唬人。这也是你经历的第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往后……或许还有更多。”
林音盯着那瓶水，嘴唇动了动，颤抖的手刚触到瓶身，又像被烫到般缩回去。她抬眼望向这个神秘的老板，却发现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仿佛在等一个答案。
沉默在狭小的典当行里蔓延，只有旺仔不耐烦的尾巴拍打桌面的声音。林音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浑浊却执着的眼神，想起那枚刻着“安”字的钥匙扣。她深吸一口气，伸手稳稳接过矿泉水，冰凉的瓶身让她稍稍镇定：“我留下。”话音落下，她又补充道：“不管之后还会遇到什么，我都想在这找到奶奶说的‘最重要的东西’。”
林音握紧笔，笔尖在黑纸合约上微微颤抖，最终还是坚定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墨迹刚一落下，纸张便泛起一层幽光，转瞬又恢复如常。
张之安半透明的手掌泛起微光，他上前一步，朝着林音伸出手，嘴角扬起一抹真诚的笑意：“欢迎加入。”
一旁的旺仔不屑地“切”了一声，尾巴扫过台面：“希望你别太早哭着要退出。”
清晨的阳光越发明亮，金色光线透过木格窗，在黑檀柜台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林音盯着略显阴森的店内陈设，突然眼睛一亮：“老板，我想出去买点东西！”她转身看向张之安，目光里满是期待，“带几盆绿植，再买盏暖光灯，把这里布置得亮堂些！”
张之安微微挑眉，透明的手臂虚指门外：“可以，但别去太久，而且东西我不报销。”话音未落，只看到林音摆了摆手抓起桌上的钥匙扣，风风火火地冲出店门。
街道上早已热闹起来，上班族行色匆匆，早餐摊飘来阵阵香气。林音穿梭在大街小巷，接连逛了三家花店和两家家居店，才终于挑选到满意的多肉和鹅黄色台灯。
“呼……找了好久才挑到合适的！”林音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将绿植和台灯小心放下。随着台灯亮起，圆润可爱的多肉被摆在柜台上，原本冷寂暗沉的典当行瞬间有了生气。林音仔细的调整绿植位置，转头冲张之安笑道：“老板，你看这样是不是好多了？”张之安望着变化的典当行，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忙碌的林音，又看了看窝趴在柜台上的旺仔，忽然觉得，这个黑黢黢的典当行，似乎真的开始有了不一样的生气。
张之安移步来到柜台后方，无意间看到林音摆在柜台的旧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卡通黑猫正晃着尾巴，忽然想起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这下买电脑的钱省了。
“饮水机还是要买的。”他低声自语，“至少得让新员工能泡杯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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