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村里的人们就得起床劳作，哪怕前一晚值夜的人熬了一整夜没睡觉，也照样得下地干活。
好在守夜是全村人轮流负责，大概十多天才能轮到一次熬夜。
村长在打谷场跟他的堂兄弟低声说：“晚上到祠堂去商议点事。”
大伙儿都默默答应了，之后各自去忙活自己的活计。
赵四方躺在炕上，一大早就醒了。
这时，六奶奶端着一碗地瓜粥走进来，对他说：“四方，你六爷爷说了，这两天不让你去上工，让你在家好好休息。”
赵四方点了点头，应道：“知道了，六奶奶。”
他就算拥有原主的记忆，也受不了种地那份苦。
今天的饭都是村长家送来的，一天三顿都喝地瓜粥，很快就又饿了，其实不过是喝了个水饱。
夜晚很快降临，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等村民们干完活，家里能做主的人，都聚集到了祠堂里。
村长看着这三十多个人，说道：“四方带回来一百斤地瓜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吧？”
“六大爷，我听我爹说过了。”
“知道，家里人都跟我说了。”
“四方这孩子真有能耐，这时候还能弄回粮食，咱们村当初供他上学真是没白供。”
“瞎胡说什么呢！”
说话人的父亲瞪着眼睛，伸手给了儿子一巴掌，嘴里数落着：“你四大爷当年是为了村里抢水才没的，就算四方弄不到粮食，咱们村里人一起出力养他儿子，也是应该的。”
“爹，你轻点，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这么用力啊。”被打后，十叔委屈地小声嘟囔。
二爷爷看着这父子俩，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行了，老七，你安静点，要打你儿子回自己家去打。”
接着，他看向村长说：“老六，你今天把我们叫来，是要说去后山打猎的事吧？”
村长点点头，脸上满是愁容，“是啊二哥，你看今年旱成这样，地里的粮食减产了，可要上交的数量一点也没少，不去后山能有什么办法？明年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要是这时候不去，等饿到腿都发软的时候，去了就更回不来几个人了。”
“四方刚从外面弄回一袋子地瓜，我想着大家吃饱后，去后山找点吃的。黑松林虽然危险，但这时候不去，明年的情况又说不准。咱们村子小，家家户户都沾点亲戚关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饿死。”
“六爷爷，我家也快没粮了，我知道大家都难，也不好意思跟你们借粮。打猎这事儿我愿意去，不指望能平安回来，要是我没了，家里的老娘，以后就麻烦叔伯们多照看了。”
“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旁边一个村民急忙打断他，手在空中使劲挥了挥，“童言无忌，大风吹走。咱们肯定都能平平安安的，碰不上野猪、老虎和黑熊，打几只野鸡、野鹿就够了。”
村长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好，既然大家都愿意去，那咱们商量一下，选几个人去。”
“爹，能不能带上两杆土枪。”茂田瓮声瓮气地说。
“可不能用枪药啊，不是说这事得瞒着公社吗？要是让别人听到枪响，就瞒不住了。”有人不赞成地说。
“要是不带枪药，根本进不了深山，山里的野兽不好对付。”茂田有些着急。
“深山离得远，在里面开枪，不一定能被听到。”另一个村民抱着侥幸心理说。
“上个月公社刚来人清点过，要是开了枪，他们早晚都会知道这事。”有人提出反对。
“找个借口还不容易吗？就说有孩子在山里走丢了，半夜去山里找孩子时开的枪，不就行了。”
“行，那就带上土枪，往深山里去。外围连棵野草都难挖到，不进深山，去了也是白跑一趟。”村长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做了决定。
“粮食不准往家里带，都吃到肚子里去。”村长接着说：“按每人每顿半斤的量，早中晚各一顿，吃饱了才有力气往深山里走。”
月亮升到半空时，祠堂里已经堆起好几捆拇指粗的麻绳。
村长蹲在石阶上，从口袋里又掏出几片枯叶子填进烟锅抽了起来。
这时，他二哥家的孙子不好好干活，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的烟锅看。
“守民，来一口提提神？”村长看到后想逗逗他，把烟杆递了过去。
“哎。”
守民嘿嘿一笑，扭头看了眼正在干活的爷爷，赶紧接过烟嘴在衣襟上擦了擦，刚吸了半口就呛得直捶胸口，烟锅里的碎烟末撒了一地。
旁边的人听到动静都笑了起来。
“多大点的孩子，就想着抽烟了！”
二爷爷扭头看向闹出动静的大孙子，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起身就拧着他的耳朵，把他拽到一边去教训了。
村长逗孩子乐了一会儿，看着进山能带上的工具，又开始发愁了。
自从前年炼钢铁，家家户户的门环都被拿去填了炼钢炉，现在除了公社配发的铁镐镰刀，再也找不出顺手的东西。
“都收拾好了吗？”他站起身，抬脚把烟锅敲灭。
大家听到村长说话，放下收拾好的东西，一起围了过来。
“弄完了就赶紧回去睡一觉，养足精神一早进山。”
等人们都散回家，明天进山的消息传开后，除了之前家里人提起过这事、多少有点心理准备的，那些刚听到消息的，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谁不知道山里危险？可眼看着米缸见底，不去黑松林碰碰运气，还有别的办法吗？
李二婶就是早知道早晚要进山的，儿子去祠堂的时候，她就在家里好好收拾了一番。
各种能给儿子带上的东西，收拾出了一箩筐。
可惜没什么有用的，想想也是，连晒干的艾草疙瘩都能塞进背篓里。
“老一辈的人说野猪怕烟气，这些你都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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