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液体突然聚成箭头,指向我心脏位置的条形码。钢笔残骸自己动起来,笔尖对准二维码中心猛刺。剧痛中我听见书页微风的尖叫,它卷着最后的小豆子记忆撞进我左眼。
视网膜上浮现的画面让我窒息。二十年前的我举起钢笔,笔尖滴落的不是墨水,是浓缩的记忆星河。病床上的小豆子张开嘴,那些星光就涌进他喉咙。
防护网彻底碎裂。药膳文字发疯似的扑向周野,把他裹成虫茧。茧壳表面浮出三个血字:找源头。林书签的蓝光熄灭了,银色液体在病历上凝成最后一句话:治疗者即病原体。
钢笔残骸突然融化。黑色结晶渗进我掌心,在皮肤下组成微型键盘。我不受控制地抬起手,在虚空键入回忆——每敲一下,就有药膳文字从周野的虫茧上脱落。
书页微风停了。最后一丝带着葡萄糖味的气流拂过,我听见小豆子的声音:医生,你忘记戴口罩了。
虫茧炸开。周野浑身是血地跌出来,胸口文字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发光的药方:远志12g、龙骨30g。他咳出墨黑色的血块,里面裹着半片枸杞——刻着源头的那半。
银色路径突然扭曲。指向我心脏的箭头调转方向,对准自己刺入。剧痛中所有病历同时翻开,医师签名栏渗出蓝色的组织液,汇成漩涡。
漩涡中心浮起钢笔。不是残骸,是二十年前那支。笔帽上还沾着小豆子的草莓味创可贴,墨水管里沉着记忆的残渣。
我抓住它时,防护网最后的碎片扎进手腕。药膳文字顺着血管游走,在心脏位置形成新的防护层。周野爬过来按住我肩膀,他呼出的气带着当归的苦香:写下去。
钢笔尖触到漩涡的瞬间,我忘了呼吸的方法。黑暗被星光刺破,无数个宇宙的诊疗室在眼前展开。每个我都握着钢笔,笔尖插在各自的心脏位置。
书页微风的最后一片碎纸从我指缝溜走。带着小豆子记忆里的童谣,它贴向漩涡中心的钢笔。笔帽上的创可贴突然发光,照亮墨水管底的东西——
一颗正在融化的彩虹糖。
钢笔尖戳破漩涡的刹那,彩虹糖的甜味炸满口腔。我下意识吞咽,喉管里突然灌进二十年前的消毒水——记忆像倒灌的输液瓶,顺着食道往上涌。
医之海的边缘比想象中近。
这里没有水。漂浮的是记忆残片,像被撕碎的CT胶片。有些闪着X光片的蓝,有些泛着病历纸的黄。最近的那片擦过我脸颊,带来大学解剖课第一刀的触感。
钢笔自己浮起来。笔帽上的创可贴开始卷边,露出下面刻的小字:记忆载体β型。墨水管发出吸吮声,最近的记忆残片被抽成丝,钻进笔尖。
墨水……我摸到虎口结痂的伤口。黑色结晶在皮下蠕动,组成新的条形码。周野突然拽住我手腕,他指甲缝里嵌着药膳文字的残渣。
别看。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打磨病历,那些是你的——
记忆残片突然集体转向。每一片都映出我的脸,不同年龄的,不同宇宙的。钢笔吸得更急了,墨水管渐渐透出星光的颜色。
周野胸口突然裂开。远志和龙骨的药方变成黑洞,开始吞噬靠近的记忆残片。他跪下来干呕,吐出的不是血,是焦黑的药渣。渣滓落地就燃,烧出箭头形状的灰痕。
林书签的残骸飘到灰烬上方。晶体已经完全褪色,像块普通玻璃。它最后一次发光,蓝得发白的光束刺向医之海深处——照出个不断坍缩的黑色旋涡。
核心。周野的牙齿在打战。他锁骨下的黑洞正在扩大,药渣箭头不断调整方向,始终指向光束尽头,我们的第一个……
钢笔突然扎进我掌心。记忆墨水顺着血管逆流,在心脏位置形成微型旋涡。剧痛中我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举起钢笔,笔尖滴落的星光里裹着黑色结晶。
书页微风的残余卷过来。带着小豆子最后的心跳频率,它扫过那些燃烧的箭头。灰烬重新组合,拼出扭曲的病理报告:医源性记忆污染源。
漂浮的记忆残片突然暴动。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它们全部扑向林书签标记的位置。钢笔在我手里发烫,新吸入的记忆墨水开始沸腾。
周野抓住最近的记忆残片。那是他胸口的药方原型,现在正往他皮肤里钻。远志的志字突然立起来,变成手术刀的形状。
写下来。他掰开我握笔的手,趁墨水还记得。
钢笔尖触到漂浮的病历纸。第一个字成形时,我后脑勺像被抽走一整个抽屉。大学宿舍的樟脑味,解剖课的福尔马林,全部消失了。
周野胸口的黑洞开始呕吐。药渣混着记忆残片喷出来,在虚空组成新的箭头。这次指向我自己的太阳穴。
林书签的晶体彻底雾化。最后一丝蓝光闪过,我看见所有宇宙的我都做出了相同动作——钢笔刺向自己的记忆黑洞。
书页微风突然凝成实体。带着草莓创可贴的触感,它按住我写字的手。钢笔尖下的病历纸上,浮现出小豆子稚嫩的笔迹:医生别哭。
记忆墨水开始逆流。墨水管里的星光倒灌进最近的残片,像输血。周野突然大笑,他抓起燃烧的药渣往胸口黑洞里塞:源头是……
钢笔自己折断了。
半截笔杆插进我心脏位置的旋涡,另半截飞向医之海核心。记忆残片集体震颤,发出玻璃碎裂的声响。
我低头看正在写的病历。墨迹在变异,每个字都在纸面隆起血管。最后一行自动浮现:治疗方案:遗忘医生。
周野扑过来抢钢笔。他胸口黑洞已经扩大到颈部,药渣箭头在里面疯狂旋转。我们争夺时,笔尖划破他眉心——
渗出的不是血。
是二十年前那滴星光的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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