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成虽总想着一步登天,但学起东西来却半点不含糊。
苏长河把卤料配方一说,他就懂得举一反三,拍着大腿道:“我懂了!这方子不光能卤五花肉,还能卤猪耳、卤鸡爪!换着花样卖,客人就不腻了!”
苏长河笑着点头:“对,要懂得变通。不过记住,香料宁少勿多,要把肉的本味吊出来。”
苏长河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两下:“咱们和赵老四要错开路子。他重油重盐是他的事,咱们主打原汁原味,各做各的生意才能长久。”
他又嘱咐,“客人来了,多问一句‘要不要加碗米饭’,结账时零头抹了,别太计较。”
苏明成摸出个小本子飞快记着,笔尖在‘零头抹了’四个字下重重划了道线。
他抬头时,眼里的惊讶混着佩服。
这些经营的门道,他从前在账本里翻烂了也悟不出来。
交代完这些,苏长河赶着骡子车往家走。
暮色渐浓,苏长河远远望见自家窗纸透出的暖黄灯光。
刚推开院门,两个小身影就炮弹似的冲出来,布娃娃在臂弯里一颠一颠。
“爸爸!你回来啦!妈妈说你给我们带好吃的了!”萌萌扑上来抱住他的腿,仰着小脸。
兮兮跟在后面,小短腿跑得急,差点绊倒,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喊:“爸爸……好吃的……”
苏长河弯腰把两丫头抱起来,一人亲了口:“带了糖糕,在布兜里呢。”
林清竹迎出来,指尖触到他汗湿的褂子,眉头微蹙:“忙了一天,累坏了吧?先去洗手,饭菜在灶上温着。”
“先不忙,你先看这个。铺子的分账定了,往后每月的钱,你去收。”苏长河把协议递过去。
林清竹展开一看,惊讶得瞪大眼睛:“你占五成?大哥他们……”
苏长河把白天的事简要说了说,又说:“以后每月你去收钱,清楚利落,省得往后有糊涂账。”
林清竹有点慌,又有点雀跃:“我去?我行吗?”
苏长河刮了刮她的鼻子,眼底带着笑:“咋不行?我媳妇算账比谁都精。”
林清竹红着脸,攥着协议点头:“那我……我记下了。你呀,总能想出些新章程。”
苏长河骄傲地昂着脑袋,语气带点痞气又透着自信:“那是,也不看是谁的男人。”
萌萌急得直跺脚,小手把布兜拽得哗哗响:“糖糕!爸爸说的糖糕在这里呀!”
兮兮也学姐姐踮脚去够,鼻尖都急出了汗珠。
夫妻俩相视一笑,苏长河弯腰把两个小馋猫一左一右抱进屋,陪她们吃完糖糕,玩了会儿“骑大马”,等两个小丫头终于玩累,在他低沉舒缓的故事声里安稳地睡着了。
林清竹烧了锅热水,看到孩子们都睡着了,轻声细语地说:“身上全是卤味和油烟,闻着就累。你去洗洗吧。”
林清竹拧了把热毛巾,递给他:“把褂子脱了,我给你搓搓背。”
她还特意从柜子里摸出块新胰子,那胰子是苏长河从供销社买的,带着股淡淡的桂花味,以前她总舍不得用,都用皂角代替。可现在日子好了,该用的就得用。
林清竹往盆里添了瓢热水:“水够热不?”
抬头时正好撞见苏长河脱衣服的动作,慌忙转开眼,耳根子却红了。
苏长河倒坦然,三两下脱了外衣,露出结实的脊背。
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里溜进来,照在苏长河强健的体魄上。
经常钓鱼,揉面的缘故,他背上的肌肉线条分明,像被工匠细细打磨过。
手臂更是透着实打实的劲,肌肉线条紧绷,那是无数次甩竿收线磨出的弧度,是揉面时反复发力绷出的轮廓。
苏长河拿起毛巾往热水里一浸:“水温正好。”
他拧干毛巾搭在肩上,自然地说:“过来,帮我擦擦背,自己够不着。”
林清竹嗯了一声,挪过去,抓着毛巾的手紧了紧。
她嫁过来这些年,哪给男人擦过背?
她的动作生涩得很,像怕碰碎什么似的,轻轻地擦。
苏长河的背肌猛地一缩,声音带着点笑意:“再重点。”
“哦……”她下意识应着,咬着唇,又用了力,指腹不经意间擦过他肩胛骨的硬肉。
苏长河猛地转身,抓住她的手腕,她下意识闭上眼,睫毛却抖得像受惊的蝶。
苏长河目光落在她轻咬的唇上,声音低哑:“清竹……”
林清竹没睁眼,只觉唇上一软。
他吻得又轻又急,像要把这一天的忙碌、盘算、还有藏在心底的软,都揉进这一吻里。
月光透过窗棂,正好落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长长地铺在地上。
彼此渐重地呼吸在温热的水汽里,氤氲发酵整个屋子……
天刚蒙蒙亮,苏长河就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得团团转。
他先舀了两碗小米,淘洗干净倒进砂锅里,加足水,小火慢慢熬着。
接着他又煎了四个荷包蛋,蛋白煎得焦脆,蛋黄却留着溏心。
他笑着把煎蛋盛进粗瓷盘,又从坛子里夹出些腌萝卜条,切得细细的,拌了点香油和醋,酸脆爽口。
等小米粥熬得稠稠的,能拉出米油,放三勺红糖,甜甜的米香立刻充满整个厨房。
萌萌第一个蹦到桌前,小手抓着荷包蛋就往嘴里塞,烫得直呼气也舍不得松口。
兮兮则是捧着小碗喝红糖粥,糖渍在唇边画了个可爱的圈,眼睛弯成月牙。
林清竹喝了口粥,心里甜滋滋的:“这粥熬得比镇上早点铺的还香。”
一家人吃得热热闹闹,连最后一点小米粥都被俩孩子抢着刮干净。
饭后,林清竹收拾着碗筷,笑着说:“我这工也辞了,往后在家带孩子,你早上去卖鱼,我就把早饭备好,下午你卖包子,我去给你搭把手收个钱,咋样?”
苏长河点头:“成,你说了算。在家带娃也累,别硬撑着。”
他扛起渔网和水桶,“我去河湾捞点鱼,昨天回来得晚,没来得及,等会儿还得去市场卖,不能耽误。”
他刚走到村口,就见田埂上几个扛锄头的村民直起了腰。
“长河这是又去捞鱼?”
“你没听说?他那鱼卖得火,一天挣得比咱干半个月农活还多!关键是没本钱啊,河里捞的!”
“我家那口子去镇上,说他的鱼刚摆出来就抢光了,都是活蹦乱跳的,不知道咋抓的。”
“走,去瞅瞅!他那鱼咋总比别人捞得多?”
几句话的功夫,坡上的村民都停了手里的活,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竟都悄悄跟了上去。
他们想不明白,同一条河,他们去捞要么是空网,要么是些小虾米,咋到了苏长河手里,就能捞出那么多肥鱼?
苏长河走在前面,早听见身后的动静,却没回头。
他知道这些村民的心思,谁不想多挣点钱?
但抓鱼的门道,看水流、辨鱼道、试网眼,摔了无数次泥坑才摸出来的,哪是随便看看就能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