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河转身从缸里捞出来一条草鱼,用草绳串着,朝着隔壁张婶家走去。
此刻,张婶正趴在堂屋的桌子上打盹,嘴角还挂着口水。
梦里她正抱着肥得流油的红烧肉啃。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出砰砰砰的砸门声。
张婶浑身上下抽搐了一下,她有点恼怒的吆喝了一声:“谁啊!”
这个时间,村里大部分人都在田地,谁闲着没事过来扰她清梦?
张婶嘟嘟囔囔的打开了房门。
当她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后,不由眉头微皱。
“苏长河,你来我家干啥?”
张婶的眼神警惕地上下打量着他。
可是看到苏长河手里提着的鱼时,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看到鱼后,张婶的目光就没挪动。
苏长河笑了笑,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张婶,是这样的,我想跟你借下板车。”
“借板车?”
张婶的眼珠子原本还停留在苏长河手中的活鱼上。
闻言,声音陡然拔高,双手掐腰。
“去去去,我家哪有板车,去别家问问吧!”
张婶非常警惕,苏长河这家伙的本性她一清二楚。
这家伙,从前在村里借钱,就没有还过。
借的东西,也都被搞的坏的坏,脏的脏。
现在好了,这家伙又打起自家板车的主意了!
那板车虽然已经用了很长时间了,现在也没什么用,也不值几个钱,可她就是不想借给苏长河!
张婶话音刚落,就要关门。
“就借几天,用完立马还回来,保证完好无损。”
苏长河往前一步,挡住要关门的张婶。
“再说了,张婶,我都看到板车了。”
“借我使使呗?”
张婶眉头微皱,她借都不想借,更别说还要借几天了!
张婶连连摇头,张嘴准备说什么。
苏长河的声音连忙传出:“张婶,我知道你不放心,这条草鱼是送你的,你借我用用车,要是板车坏了,我再赔你一条鱼!”
张婶盯着那条鲜活的草鱼,眼睛亮了亮。
这鱼看着就新鲜,拿去镇上也能换不少钱,就算他不还板车,有这鱼也不亏。
中午的时候,他们两口子闻着肉香,可馋的不行。
一条这么大的草鱼,只为了借几天板车,怎么看怎么划算啊!
张婶的目光在鱼和苏长河之间来回转,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鱼是真馋人,可苏长河的名声太臭。
张婶盯着那条草鱼,眼珠子都快粘上去了。
她喉间滚动,心里头像有只小手在挠。
多久没闻过鱼腥味了?上回喝到鱼汤还是过年的时候。
“这……”
张婶忍不住用手指在鱼身上虚虚地碰了碰,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着。
再想想苏长河要借的板车。
那车是王富贵前几年打的,木头都有些松了,车轱辘还总吱呀响。
平时也就拉点柴火、粪土,搁在柴房里多半时候是落灰的。
别说借几天,就是借十天半月,家里也没啥大妨碍。
用一辆半旧的板车,换条活鱼?
张婶的心跳突然快了几拍,脸上的警惕早没影了。
她偷偷掐了自己一把。
这不是做梦吧?
苏长河这小子,今天是转了性?
不管咋说,这笔账太划算了!她张婶活了大半辈子,还没占过这么大的便宜!
“这……”张婶嘴上还在犹豫。
不过她的手已经放在了草绳上,接过了鱼。
似是害怕苏长河反悔,连忙说道:“罢了罢了,看在你这鱼的份上,借你几天!不过你可得小心点用,别磕着碰着了!”
张婶的手紧紧拎着串鱼的草绳。
看着准备推车的苏长河,嗓门带着丝丝颤音:“长河……你这鱼,真给我了?就为借几天板车?”
苏长河抬头笑了笑,手上还在收拾板车上的杂物动作极其麻利。
似是害怕张婶突然反悔。
笑着说道:“张婶您这话说的,以前是我浑蛋不顾家,清竹在纺织厂忙。”
“我家两个丫头都是靠你看顾,我都没有来得及谢谢您,再说这鱼是河里捞的,不值啥钱,您尝尝鲜,也算我谢您的帮衬。”
张婶被这几句好话哄得心里热热的。
可眉头还是紧皱,别人说这话她会笑得合不拢嘴。
但苏长河可是有名的“街溜子”,他的话能信吗?
可缺水的鱼扑腾了两下,那股鱼腥味直冲口鼻,她心里同样也是痒痒的。
原本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闭上了嘴。
反正鱼都到手了,还想那么多干啥?有肉吃就行!
她猛地回过神,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挤出一抹笑容:“那……那你用车当心点,别磕着碰着。”
“哎,您放心!”苏长河应了声,推着板车往外走。
看着苏长河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张婶才抱着鱼进了厨房。
把鱼丢进大水缸,看着它在水里畅快游弋,张婶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被笑意沾满。
可笑着笑着,她忽然皱起眉。
“不对啊!”
张婶喃喃自语:“村里老李头天天蹲河边钓鱼,晒得黢黑,钓上来的不是小虾米就是手指头长的小鱼苗,偶尔钓条巴掌大的,能在村里炫耀三天。”
“还有西头的王二,撒网撒了大半个月,也没见他拎回过几条像样的鱼。”
张婶看了看鱼,目光又放在了隔壁苏长河家中。
张婶无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鱼真的是从河里捞的吗?别是又要苦了孩子!”
……
苏长河推着板车返回家中,两个小丫头原本正趴在门槛上数蚂蚁。
听见轱辘声,纷纷抬起头,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
“爸爸!你回来啦!”
五岁的萌萌先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就往板车跑,兮兮也跌跌撞撞跟在后头,小短腿倒腾得飞快。
苏长河把车停在院子当心,蹲下身检查车轱辘。
毕竟是用来拉鱼到县城卖的,万一坏在半道上就麻烦了。
看了老半天,苏长河才发现,右轮的辐条松了根,车轴转动时带着点滞涩的响。
苏长河从墙角摸出半截松脂,往轴眼里塞了点,又找了根细麻绳,把松掉的辐条缠紧。
用石头敲了敲,试推了两步,“吱呀”声轻了不少。
苏长河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找块木楔子垫垫。
一只小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角,软软的声音凑过来:“爸爸,我帮你。”
萌萌仰着小脸,眼睛眨巴眨巴,伸手去够车把手上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