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一个接一个。
林靠北转身，离开了这条压抑的走廊。身后那些复杂的视线如芒在背，但他没有回头。喧嚣的人群正在散去，窃窃私语却像粘稠的蛛网，挂在空气里。
疲惫感涌了上来。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王不败的挑衅，苏千雪的宣战，夜枭的窥伺，像三座大山，接连压下。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震动了一下。一条强制弹出的信息，占据了整个屏幕。
紧急通知：为确保参赛选手以最佳状态迎战，校方将进行赛前强制体检。A级序列选手请立即前往校医院三号诊疗室。此通知具备最高优先级。
强制体检？现在？
林靠北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这个时机，过于巧合。但他没有选择。校方的规定，尤其是这种具备“最高优先级”的通知，违抗的后果很严重。
校医院。
和外面的人声鼎沸不同，这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冰冷而纯粹。三号诊疗室的门开着，里面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崭新的白大褂，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看起来三十岁出头，气质温和，正低头整理着桌面上的仪器。
“林靠北同学？”他抬起头，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请进。我是新来的校医，你可以叫我白博士。”
林靠北走了进去，门在他身后自动合拢，发出一声轻响。
“坐。”白博士指了指对面的检测椅，“只是例行检查，不用紧张。”
林靠北依言坐下。这把椅子不像是医疗设备，更像某种精密的拘束装置，冰冷的金属贴着他的后背。
“首先，基础数据采集。”白博士的操作很娴熟，各种仪器在林靠北身上扫过。他的话语很平缓，像是在闲聊。
“最近的训练强度很大吧？我看你的肌肉纤维有轻微的撕裂和过度增生的迹象。这很危险，说明你的身体快要跟不上御兽的成长了。”
林靠北没有回答。
白博士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尤其是你这样，拥有特殊御兽的学生。能量反馈是双向的。它在变强，同时也在榨取你的生命力。你感觉到了吗？那种被掏空的感觉。”
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林靠北最不愿示人的秘密。
“这是正常的能量交换。”林靠北开口，声音没有波澜。
“正常？”白博士笑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记录板，走到林靠北面前，“不，这一点也不正常。我研究过三百多种御兽与主人的能量共生模型，没有一种像你这样。你的御兽，像一个黑洞，它不遵循等价交换原则。”
他俯下身，凑近了林靠-北。
“它在吞噬。它在无限制地索取，而你，就是那个不断被抽干的能量源。你没发现吗？你的体温，比标准值低了0.5度。你的心率，在静息状态下也比常人快12%。你的身体，正在被强行改造，以适应那个‘怪物’的需求。”
怪物。
林靠北的身体绷紧了。
“博士，这是体检，还是审讯？”
“当然是体检。”白博士直起身，笑容不变，“我只是在履行医生的职责，提醒你潜在的风险。毕竟，如果宿主死了，再强大的御兽也只是一件失控的兵器。”
他转身从一个冷藏柜里取出一个金属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排密封的采血针和试管。
“根据规定，需要采集你的血液样本，进行能量活性分析。”白博士拿起一根采血针，“伸出手。”
林靠北没有动。
“我能拒绝吗？”
“不能。”白博士的回答干脆利落，“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所有其他参赛选手的安全。我们需要确保，你的御兽没有携带任何未知的、具有传染性的生物因子。”
他走到林靠北面前，语气里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林同学，我是在帮你。你身体的亏空，我可以帮你弥补。我有最新的生物制剂，可以强化你的身体，让你更好地‘喂养’你的女王。”
女王。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让林靠-北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这个词，他只在心里称呼过。
他缓缓伸出手。
白博士拿起他的手，动作轻柔，但林靠北却感觉自己像被毒蛇缠住了。冰冷的针尖刺入皮肤，一股温热的液体被抽入试管。
“好了。”白博士举起那管鲜红的血液，对着灯光，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初步的能量活性检测，需要在这里完成。”
他将试管插入一台造型奇特的离心机中。机器开始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你的御兽，它的攻击方式是弹出骨骼，对吗？”白博士一边盯着仪器屏幕上的数据流，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林靠北的瞳孔缩了一下。
“我看过监控了。很了不起的生物构造。再生速度极快，发射动能惊人。这种级别的瞬时爆发，需要消耗海量的钙质和蛋白质。你的身体，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
白博士转过头，眼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所以，它一定有自己的‘补给’方式。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一个……巢穴，对吗？”
沉默。
诊疗室里只剩下仪器的嗡鸣声。
林靠北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这个所谓的医生。眼前的这个人，对他和女王的了解，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畴。他不是医生，他是一个研究者，一个……解剖者。
“你到底是谁？”林靠北问。
“一个对‘完美生物’充满好奇心的学者。”白博士扶了扶眼镜，屏幕上的数据分析有了结果，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狂热的神情。
“太美妙了……这简直是造物的奇迹！细胞活性是普通生物的三百倍！能量传导效率几乎没有损耗！这哪里是生物，这分明是最高效的杀戮机器！”
他看向林靠北，那种温和的伪装彻底消失了。
“林同学，你很幸运。你拥有了一件神迹。但你也很可悲，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拥有的是什么。你只是一个容器，一个提供养分的器皿。”
“把它交给我。”白博士的声音压低了，充满了诱惑，“我能让它变得更完美。我能发掘出它全部的潜力。想象一下，一个军团，一个由无数‘女王’组成的军团。那将是进化的终点，是生命形态的极致！”
“你疯了。”林靠-北站了起来。
“我没疯！我比任何人都清醒！”白博士张开双臂，姿态癫狂，“愚蠢的世人还在沉迷于元素、力量这些肤浅的东西，只有我知道，‘繁衍’和‘吞噬’，才是这个宇宙最根本的法则！你的女王，就是这个法则的化身！”
“叮”的一声，检测结束了。
白博士小心翼翼地取出那管血液样本，将其放入一个特制的低温储存箱里。
“今天的检查就到这里。”他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的狂热只是幻觉。“你的数据很‘健康’。祝你在选拔赛上取得好成绩。”
他推了推眼镜，“我希望能有机会，在战斗中亲眼观察你的女王。如果能采集到一些……活性组织样本，那就更好了。”
林靠北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诊疗室里，白博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然后低头，痴迷地抚摸着手中的低温储存箱。
“完美的生物兵器原型……必须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