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级赛的抽签仪式，在一片浮夸的喧嚣中进行。
巨大的全息光幕悬浮在中央大厅，滚动着各个学院的名字和队徽。空气里混杂着抑制剂、香水和紧张的汗味。每个人都试图表现得轻松，但紧绷的身体曲线出卖了他们。
林靠北和苏千雪站在人群的边缘，像两座孤岛。
“深渊学院，”苏千雪轻声说，她的终端上已经调出了资料，“A级学院，专精幽能和精神系御兽。他们的主场胜率是百分之百。”
“嗯。”林靠北的回应没有任何情绪。
光幕上的滚动速度慢了下来。两个名字被锁定，放大，占据了整个屏幕。
天启学院林靠北
VS
深渊学院凯恩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惊呼，随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林靠北。那不是同情，而是看好戏的残忍。
“比赛场地：B7号废弃星际战舰坟场——‘深渊回廊’。”
冰冷的机械音播报着，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所有参赛者的神经里。深渊回廊，一个连回收队都不愿意进入的地方。那里是幽能的温床，是精神污染的巢穴。
光幕忽然一闪，切换成了一张人脸。
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得像是用油彩画上去的。他就是“幻瞳”凯恩。他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不协调的微笑。
“林靠北。”
他的声音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响起，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这不是通过扩音设备，而是一种精神广播。
大厅里，好几个人瞬间脸色发白，捂住了头。
“你的怪物，能吞噬星光。”凯恩的影像在微笑，但他的精神低语却像毒蛇一样钻进所有人的意识深处，“但它，能吞噬无尽的噩梦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寒意扫过全场。
苏千雪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她的脑海里闪过苏家覆灭的残影，火焰，哀嚎，绝望。那感觉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就被她强大的精神力强行掐断。但那种被窥视、被污染的感觉，却像油污一样黏在她的意识里。
她立刻转向林靠北，准备提醒他。
林靠北毫无反应。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刚才那场小范围的精神风暴只是一阵微风。
“装神弄鬼！”
一声冷笑从不远处传来。王不败抱着双臂，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但他紧锁的眉头，和他下意识护住自己太阳穴的细微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的金刚，是纯粹的物理系御兽，对上这种诡异的精神攻击，就是最活生生的靶子。
王不败的视线扫过林靠北，那份镇定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走了过来，停在两人面前。
“林，你的好运到头了。”王不败的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对上凯恩，你的怪物不过是噩梦里一个比较大的玩具而已。”
林靠北终于动了。他转过头，看着王不败。
“你在担心你的猩猩？”他问，“它分得清什么是现实的拳头，什么是它脑子里的幻觉吗？”
王不败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他最隐秘的忧虑。
“你！”
“还是说，”林靠北打断他，“你更担心你自己？毕竟，御兽死了可以再换。御主疯了，就什么都没了。”
王不败的拳头攥紧了。大厅里人多眼杂，他不能在这里动手。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最好祈祷，你能活着走出深渊回廊。”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背影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狼狈。
“你没必要激怒他。”苏千雪说，她的眉头紧蹙。她立刻打开个人终端，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调出所有关于精神防护的资料和设备清单，“凯恩的挑衅是冲着你来的。刚才那一下，是精神探测，也是示威。皇后对精神攻击的抗性是未知数，我们不能赌。”
“不是未知数。”林靠北说。
“什么意思？”苏千雪停下动作。
“刚才，有答案了。”
苏千雪无法理解他话里的含义。她只知道，林靠北此刻的状态，比面对王家和军方时更加危险。那是一种野兽找到了猎物之后，极度兴奋又极度冷静的矛盾状态。
“我们必须立刻准备精神防护装备，至少要A级以上的幽能屏障，或者反向精神力场。这需要一大笔钱，还有权限。”苏千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进入分析模式，“我可以动用苏家的一些秘密渠道，但时间很紧。”
“不用。”林靠北拒绝了。
“林靠北！”苏千雪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这不是儿戏！深渊回廊的环境会把凯恩的能力放大十倍！辐射、幻象、战舰里残留的精神印记，那些东西会成为他的武器，把你的意识撕成碎片！”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
“苏千雪，”林靠北打断她，转过身，正对着她，“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皇后想要一个东西。”
苏千雪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当然记得。那是他们结盟的基础。一个能让皇后变得更强的东西，就在这座空间站里。
她一直以为，那会是什么稀有的材料，或者某个被隐藏起来的能量核心。
“它刚才告诉我，”林靠北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近乎疯狂的平静，“它找到那个东西了。”
一股寒气从苏千雪的脊椎窜上头顶。她有了一个极其荒谬，又极其可怕的猜想。
“那东西……是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林靠北没有直接回答。他看了一眼光幕上凯恩那张挂着诡异微笑的脸。
“他说，他的噩梦无尽。”林靠北的唇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皇后很喜欢这个形容。它饿了。它说，那东西听起来，很好吃。”
苏千雪彻底沉默了。
她明白了。
林靠北要去抢的，不是什么物体。
他要去狩猎。
在这场万众瞩目的比赛里，在军方和所有势力的监视下，他要把对手，当成投喂给皇后的食粮。
这不是比赛。
这是一场预谋好的捕食。
苏千雪看着他，这个男人，根本没想过怎么在棋盘上活下去。
他要掀翻棋盘，然后吃掉对面的棋手。
她握紧了手里的终端，冰冷的金属外壳，也无法让她混乱的心跳平复下来。
她没有退路。
她握住的，是一把刺向整个世界的刀。而她自己，也站在了刀锋上。
林靠北不再说话，转身走向休息区的出口。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精准的丈量。
皇后在他身后无声地浮现，星光纹路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流淌，像一片充满了渴望的、正在呼吸的星空。
它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