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库里一片死寂。
林靠北走进这片巨大的空间时，迎接他的只有冰冷的金属和沉默的队友。王不败正靠在“金刚”巨大的机械腿上，擦拭着一把高周波匕首，动作粗暴，像是要将金属刮下一层。苏千雪坐在操作台前，面前的屏幕亮着，但她没有在看，只是用手撑着额头，身体的轮廓写满了疲惫。夜枭则抱着双臂，站在阴影里，像一尊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雕像。
没有人问他战略室里发生了什么。答案，似乎已经写在了空气里。
林靠北走到团队中间，喉咙的灼痛感还未完全消退。他没有做任何铺垫，直接陈述事实。
“新任务。”
王不败擦拭匕首的动作停了。苏千雪抬起了头。
“目标，虚空裂谷。”
“砰！”
王不败将匕首狠狠砸在工具箱上，发出刺耳的巨响。他猛地站起来，几步冲到林靠北面前，胸膛剧烈起伏。
“去他妈的任务！”他咆哮起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靠北的脸上，“虚空裂谷？秦严那老杂种想拉着我们一起陪葬吗？我不干！”
他的手指几乎戳到林靠北的鼻尖。
“为了你身体里那个怪物，‘金刚’的动力核心差点报废！苏千雪连续七十二小时精神链接，差点变成白痴！现在你告诉我们，要去S级禁区送死？”
他身后的重型机甲“金刚”，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怒火，红色的电子眼在昏暗的机库中亮起，发出一阵低沉的、充满威胁的金属摩擦声。那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像是巨兽的低吼。
“我们有选择吗？”苏千雪的声音传来，没有起伏，只有一种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疲惫，“拒绝，就是违抗军令。后果是什么，你比我清楚。”
她没有看暴怒的王不败，而是看向林靠北，那个风暴的中心。
“为什么是那里？总得有个理由。”她在寻求一个解释，一个能让这趟送死之旅显得不那么荒谬的解释。
林靠北没有理会王不败的怒火，也没有被金刚的威慑所动。他甚至没有去看苏千雪。他的身体里，属于秦严的烙印还在隐隐作痛。而他的终端里，属于白启的希望在无声闪烁。
裂谷，还是盖亚？
坟墓，还是新生？
他内心深处，皇后正在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那是一种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冲动。对于虚空裂谷里的某个东西，它势在必得。
或许，这才是唯一的出路。不是逃亡，而是进化。进化到足以挣脱这条项圈，足以让秦严不敢再把他当成宠物。
高价值生物能量源已锁定。
建议：立即执行捕食行动。
皇后的提示冰冷而直接。
林靠北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裂谷里，有皇后需要的‘高价值养料’。”
“养料？”王不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笑了起来，笑声里全是愤怒和自嘲，“我们所有人的命，就为了给你那个怪物当饭后甜点？”
“你们可以选择留下。”林靠北说。
这句话让王不败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死死地盯着林靠北，像是不认识他一样。苏千雪也愣住了，她撑着操作台的手臂绷紧了。
留下？这听起来像是一种恩赐，更像是一种割裂。
林靠北的视线越过王不败，投向了角落里的阴影。
“你呢？”
一直沉默的夜枭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那张被战术面罩遮住大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的报酬，在裂谷。”他的回答言简意赅，像他的人一样，没有一丝多余。
他的立场，瞬间打破了僵局。
王不败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想再吼，想再骂，但夜枭的表态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一部分火焰。他可以不在乎林靠北，但他不能无视团队的其他人。
苏千雪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份疲惫似乎更深了。她启动了操作台，调出了虚空裂谷的资料。一行行红色的警告和死亡率数据，触目惊心。
“所有机体，开始进行针对性整备。”她的话，是对所有人说的，“准备跃迁。”
这是她的回答。
王不败胸口还在起伏，他看了看苏千雪的背影，又看了看事不关己的夜枭，最后，他恶狠狠地瞪着林靠北。
“如果他们俩有任何闪失，”他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保证，我会亲手把你和你身体里的怪物，一起撕碎。”
说完，他转身走向“金刚”，巨大的机械臂缓缓降下，接纳了他的进入。驾驶舱关闭，只剩下那只红色的独眼，依旧冰冷地注视着林靠北。
林靠北没有回应他的威胁。他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向了属于自己的那台机甲——“黑曜石”。
他没有告诉他们，他还有一个选择。
一个叫“盖亚”的选择。
但他不能选。
因为秦严的项圈还锁在他的脖子上，因为逃亡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变得更强，强到成为执棋者，而不是棋子，才能真正获得自由。
虚空裂谷，是坟墓，也是唯一的希望。
他登上驾驶舱，舱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
跃迁的终止像一记重拳。
警报撕裂了舰桥的死寂，红光在每个人的脸上交替闪烁。舷窗之外，宇宙不再是墨色的天鹅绒，而是一面被砸碎的镜子。
虚空裂谷。
它不是一个洞，也不是一道缝隙。它是一片破碎的时空本身。无数道深不见底的裂痕纵横交错，将空间切割成无数不规则的碎片。每一道裂痕内部，都喷涌着混沌的能量流，色彩斑斓，却带着致命的辐射。奇异的星光从那些碎片的夹缝中透出，扭曲、变幻，像是垂死恒星的最后哀嚎。
深处，有东西在咆哮。那不是通过介质传播的声波，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震荡，纯粹的、原始的恶意，让人的骨髓都感到寒冷。
“这就是你的‘希望’？”王不败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上，金属发出沉闷的呻吟，“一个连光都想逃离的鬼地方。”
没人回答他。
苏千雪正在与飞船的系统搏斗，试图在狂暴的能量干扰中稳定住船体。夜枭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