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按着师兄们的描述，在西南方向的青石镇找到了那家“宝芝堂”。药铺门面不大，门口挂着褪色的药幡，推门进去，一股陈旧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柜台后，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伙计正低头拨弄着算盘，见有人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沈砚走到柜台前，看着伙计慢悠悠地算账，低声道：“看病。”
伙计这才抬眼，上下打量他一番，语气平淡：“什么病？”
沈砚硬着头皮，按事先打听好的暗号回道：“心口疼，夜里总听见鬼哭。”
伙计手指一顿，算盘珠子停在半空：“哭的是男鬼还是女鬼？”
“分不清，只闻得见血腥味。”沈砚声音压得更低。
伙计终于放下算盘，起身道：“里面请吧。”他转身从柜台下摸出一个黑布面具，扔在桌上，“要面具不？五块下品灵石。”
沈砚看着那面具——不过是街头两三文钱一个的粗布面具，连五官都绣得歪歪扭扭，竟要五块灵石。他心里暗骂黑店，却还是摸出灵石递过去，戴上了面具。
伙计引着他穿过堆满药箱的后堂，在一面土墙前停下，伸手在墙上按了三下。“轰隆”一声，土墙竟缓缓移开，露出一条黑漆漆的密道。
“直走一百步，自己进去。”伙计说完，便转身回了前堂，土墙在身后缓缓合拢。
沈砚摸出一张夜光符点亮，沿着潮湿的密道前行。砖石地面布满青苔，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淡淡的血腥气。走了约莫百来步，前方突然透出光亮，耳边传来嘈杂的人声。
穿过最后一道石门，眼前的景象让沈砚愣住了——
密道尽头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洞顶悬挂着无数发光的萤石，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溶洞中央是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摊主们大多戴着面具或兜帽，看不清面容。
左侧摊位上，一个络腮胡大汉正摆弄着几柄带血的兵器，其中一柄断剑上还沾着碎布，旁边插着块木牌：“刚出炉的‘货’，三阶法器，识货的来”；右侧摊位铺着黑布，上面摆着十几个小玉瓶，摊主是个捏着毒蛇的女子，声音娇媚却透着寒意：“销魂散、化骨粉，无色无味，不灵不要钱”。
更远处，几个穿着黑袍的人围在一个石桌旁，低声交谈着什么，桌上摆着一颗血淋淋的妖兽内丹，灵光闪烁，显然是高阶妖兽的精魄。溶洞角落还有几个搭建的帐篷，挂着“鉴定”“兑换”的牌子，门口守着气息强悍的护卫，显然是黑市的管事处。
空气中混杂着汗水、血腥、灵力和劣质熏香的味道，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偶尔爆发的争吵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粗粝而鲜活的气息。这里没有宗门的规矩，没有正邪的界限，只有赤裸裸的交易和欲望——只要你有足够的灵石，无论是禁术、赃物，还是人命，都能在这里找到买家或卖家。
沈砚戴着面具，混在人流中，目光快速扫过四周。他看到有人用一袋黑乎乎的东西换了一叠灵石，也看到有人拿着残破的地图低声议价，甚至还有个摊位在售卖修士的本命法宝，旁边摆着的正是某小宗门的令牌——显然，摊主是从秘境死难者身上搜来的。
“果然是藏污纳垢之地。”沈砚心中了然，也松了口气。在这里，没人会在意他的来历，更没人会追问那些储物袋的出处。
沈砚穿过喧闹的地摊区，目光落在黑市中央那座唯一的三层建筑上。楼体是用漆黑的岩石砌成，门口挂着块烫金匾额，上书“天宝楼”三个大字，字迹张扬，透着一股与周围粗粝环境格格不入的气派。门口站着两个佩刀护卫，气息竟都是筑基初期，比外面摆摊的修士强了不少。
他推门而入，一楼大堂豁然开朗，数十个货架整齐排列，上面摆满了炼气期修士用的低阶符纸、丹药和法器。几个穿着灰布小厮服的少年正忙着招呼客人，见沈砚戴着面具进来，一个小厮立刻上前，拱手道：“这位爷，想看点什么？我们一楼有新到的‘清心符’，炼气期修士用着正好。”
“我先看看。”沈砚淡淡道，目光扫过货架，见都是些寻常货色，便径直走向楼梯。
小厮见状，也不多问——黑市来客大多古怪，自有规矩在。
二楼的格局比一楼精致许多，地面铺着防滑的兽皮，货架上摆着的物件灵光更盛。二阶飞剑的剑穗无风自动，装丹药的玉瓶散发着浓郁的药香，连墙角的盆栽都是能静心凝神的二阶灵草。几个穿着锦缎衣裳的侍者正围着一个修士介绍着什么，显然这里接待的都是筑基境修士。
沈砚刚在一个摆满法器的货架前站定，身后就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这位爷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天宝楼？”
转身一看，是个穿着水红色长裙的女子，身姿丰腴，眉眼带笑，虽未戴面具，脸上却画着精致的妆容，让人看不清真实容貌。她腰间挂着块玉佩，上面刻着“二”字，显然是二楼的管事。
“随便看看。”沈砚语气平淡。
女子眼波流转，目光落在他空空的双手上，却丝毫不见怠慢：“看爷气度不凡，想必是来出货的吧？我们天宝楼收东西公道，价高同行三成，不知爷有什么好货？”
沈砚略一沉吟，从储物袋里摸出三柄二阶飞剑、两本筑基期功法，还有十几瓶一阶疗伤丹，放在旁边的柜台：“这些，能收吗？”
女子扫了一眼，笑容更盛：“当然能收。不过……”她指了指沈砚的储物袋，“爷袋子里的东西，怕是不止这些吧？”
沈砚心中一动，这女子竟能察觉到他储物袋里的灵力波动。他不再藏私，将那袋准备处理的杂物尽数倒出——二十多柄二阶兵器、三十多本各派功法、近百瓶低阶丹药，瞬间堆满了半张柜台。
女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走上前仔细翻看，指尖在几件兵器上停顿片刻，显然认出了某些宗门的标记。她抬头道：“爷，这些东西数量不少，小女子做不了主，得请楼主来定夺。”
沈砚点头：“应该的。”
女子快步上了三楼，片刻后，一个身着墨色锦袍的中年男子跟着下来。男子面容普通，却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沉稳，目光落在沈砚身上时，带着审视，却并无恶意。他正是天宝楼的楼主。
楼主没说话，先拿起一柄刻着幽冥谷标记的短刀，又翻了翻几本功法，最后拿起一瓶丹药闻了闻，才缓缓开口：“这些兵器多沾着血气，功法也杂，丹药倒是还算新鲜。看在爷一次出货这么多的份上，我给个实价——”
他伸出三根手指：“十万下品灵石。”
沈砚皱眉，这个价格比他预想的低了些。
楼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补充道：“爷也知道，这些东西来历不明，我们出手时得担风险。十万，已经是公道价了。”他顿了顿，又道，“若是嫌灵石占地方，可折算成中品灵石，一千中品灵石，如何？”
沈砚心中盘算，十万下品灵石确实不少，折算成中品灵石更方便携带。他点头：“可以。”
楼主当即让人取来一个储物袋，清点好一千中品灵石递过来。交易完成后，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黑色令牌和一张烫金请柬，递给沈砚：“这是天宝楼的贵宾令，以后来消费，无论买货还是出货，都打九折。”
他指了指请柬：“明日三楼有场小拍，都是些筑基，金丹修士，能用得上的东西，爷有兴趣可以来看看。门槛不高，筑基修为或身家超十万下品灵石就行。”
沈砚接过令牌和请柬，令牌入手冰凉，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显然是进入三楼的凭证。他收起东西，拱了拱手：“多谢。”
“慢走。”楼主亲自送他到二楼楼梯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一楼，才对女子低声道，“查一下这人的来历，别是哪个宗门的密探。”
“楼主放心，已经让人跟着了。”女子笑道。
而此时的沈砚，刚走出天宝楼，就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两道微弱的气息跟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似随意地拐进一条岔路，魂海中的噬魂剑轻轻震颤——在这龙蛇混杂的黑市，可没人会跟他讲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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