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我在大明炼石油 > 第23章 明火立威,雏鹰展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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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土地庙的阴风卷着猛火油的刺鼻味儿,刮过赵四瘫软如泥的身体。

李烜涂满锅灰的脸在月光下如同索命阎罗,

陈石头手里那锭沾着油污的牛家碎银,

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赵四灵魂都在冒烟。

“写。”

李烜的声音比夜风更冷,

一截烧焦的木炭和半张皱巴巴的黄麻纸扔在赵四面前。

“把你如何收牛扒皮的银子,

如何往老子的油里掺屎下泥,

一五一十,给老子写清楚!画押!”

赵四抖得握不住炭条,涕泪糊了满脸:“李…李爷…饶…”

“写!或者老子帮你选块风水好的坟头!”

李烜脚尖踢了踢地上那滩散发着致命气息的猛火油。

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赵四趴在地上,手指哆嗦着,

用炭条在那粗糙的黄麻纸上,

歪歪扭扭写下自己的罪状,

字迹如同鬼画符,混杂着泪水和污泥。

最后,蘸着自己脸上的血(被陈石头揪着头发按的),

在名字上按下一个鲜红刺目的指印。

陈石头一把扯过认罪状,

连同那三两脏银,用块破油布仔细包好,

塞进怀里,像藏着一把淬毒的刀。

李烜一脚踹在赵四屁股上:

“滚!再让老子在青崖镇嗅到你的味儿,扒了你的皮点天灯!”

赵四如蒙大赦,连滚爬爬,消失在浓墨般的夜色里,连头都不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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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熹,青崖镇中心的十字街口,

赶早市的人流渐渐汇聚。

卖菜的、卖早点的、挑担的货郎吆喝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

突然!

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哐哐哐”地炸响!

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

众人惊愕望去。

只见十字街口那棵老槐树下,

陈石头涨红着脸,抡圆了胳膊,正死命敲着一面破锣!

他旁边,李烜拄着那根磨得发亮的木棍,静静站着。

脸色依旧苍白,

胸口缠裹的布条在晨光中刺目,

但背脊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刀。

锣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人群迅速围拢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不是‘火神爷’李烜吗?

大清早敲锣干啥?”

“听说昨儿他卖的油出事了?

王铁匠都找上门了!”

“看那架势…不像善茬啊…”

李烜抬起手,锣声戛然而止。

喧闹的街口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风卷落叶的沙沙声。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有好奇,有鄙夷,有探究。

“诸位乡亲!”

李烜开口,声音嘶哑,却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青石板上,

清晰地震入每个人耳中。

“我李烜,承蒙几位叔伯信得过,卖点‘明光油’糊口。

油,亮堂,无烟,二十八文一斤!童叟无欺!”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人群,如同寒流掠过。

当扫到人群外围脸色铁青的王铁匠和刘篾匠时,微微停顿。

“可昨日,有人买了我李烜的油,

点灯冒黑烟,罐底还结了冻!”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意。

“说我李烜黑心烂肺!拿劣油糊弄人!”

人群一片哗然,嗡嗡的议论声再起。

李烜猛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油渍麻花的破布包,

高高举起!刷地一下抖开!

哗啦!

三两雪亮的碎银子滚落在地,

在青石板上叮当作响!

一张写满歪扭黑字、按着鲜红血指印的黄麻纸,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银子!三两!牛记油坊牛老爷的银子!”

李烜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头顶!

“认罪状!赵四亲笔写的认罪状!”

他一把抓起那张纸,对着人群,

用尽力气嘶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和火:

“是牛扒皮!花了三两雪花银!

买通了赵四那条狗!

在我李烜炼好的‘明光油’里,掺了他油坊的臭鱼油!

掺了烂泥沟里的泥巴水!

就是要坏我名声!断我活路!”

“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如同沸油里泼进一瓢冷水!

“我的老天爷!真是牛扒皮干的?!”

“太下作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

“赵四那狗东西!良心让狗吃了!”

王铁匠和刘篾匠挤到最前面,

看着地上那锭刺眼的牛家银子和那张血淋淋的认罪状,

脸皮涨得发紫,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烜没理会人群的喧哗,他目光冰冷,如同宣判:

“赵四,吃里扒外,为虎作伥!

从今日起,我李烜的油,一粒灰都不沾他的手!

青崖镇但凡有点骨气的,都该知道怎么待这条癞皮狗!”

他收起银子和认罪状,转向陈石头:“石头!拿油来!”

陈石头早已准备好。

他飞快地从独轮车上搬下两个一模一样的粗陶罐,

又拿出两个干净的粗瓷大碗,两个新搓的棉线灯芯。

李烜亲自上前,当众打开两个油罐的封口。

一罐,清亮透彻,淡金色,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毫无杂质。

另一罐,浑浊暗沉,颜色发乌,

表面漂浮着絮状物,底部甚至能看到细微的沉淀。

“诸位乡亲!看好!”

李烜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将两种油分别倒入两个大碗中。

清浊立判!

接着,两根灯芯分别浸入油碗。

火折子吹燃。

噗!

纯正明光油碗中,火焰纯白、稳定、内敛,

光芒清晰柔和,没有一丝烟尘!

噗!

掺假油碗中,火苗刚一燃起就噼啪作响,

颜色发红,瞬间腾起浓烈呛人的黑烟!

一股劣质鱼油的腥臭和泥土的霉味猛烈扩散!

熏得前排的人连连后退,咳嗽不止!

“看见了吗?!”

李烜指着那两朵截然不同的火焰,

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寂静的街口回荡。

“这才是我李烜的‘明光油’!

干净!亮堂!没烟!

二十八文一斤,值不值这个价,诸位乡亲自己看!自己闻!”

“值!太值了!”

王铁匠第一个吼出来,声音带着愧疚和激动。

“李兄弟!对不住!俺老王眼瞎!

以后俺铁匠铺,只认你的‘明光油’!

牛扒皮那黑心油,白送俺都不要!”

“俺也是!”

刘篾匠跟着大喊。

“李兄弟!俺信你!”

“这油真亮堂!没烟!二十八文?值!”

“牛扒皮太不是东西了!赵四活该!”

喝彩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许多原本观望的手艺人、小贩,

看着那盏清亮无烟的油灯,眼中都燃起了光。

李烜当众洗刷污名,雷霆手段惩治叛徒,

这份狠辣与担当,反而赢得了这些底层百姓的敬畏和认同。

李烜看着群情激奋的人群,

目光扫过王铁匠和刘篾匠羞愧而坚定的脸,

胸中那股郁结的恶气终于稍稍纾解。

他拄着木棍,缓缓走下老槐树下的土台。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路,看向他的目光,

已从之前的鄙夷疑惑,变成了复杂的敬畏。

回到破败的小院,恶臭已被深秋的风吹散许多。

陈石头还沉浸在刚才街口的激动中,脸膛通红。

“烜哥儿!真解气!赵四那王八蛋…”

“过去的事,翻篇。”

李烜打断他,声音平静,走到院中那棵老槐树下,

背靠着粗糙的树干,目光扫过这方寸之地。

“牛扒皮不会罢休。这点地方,不够。”

他目光落在院墙角落,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灰布褂子、

佝偻着背、正局促不安地用脚搓着地上石子儿的老汉身上。

那是隔壁的孙老蔫,一个老实巴交、手艺还不错的泥瓦匠,

平时沉默寡言得像块石头。

刚才街口的动静太大,他也蹲在自家墙根下听完了全程。

“孙叔。”

李烜开口。

孙老蔫吓得一哆嗦,差点从墙根蹲着的地方栽倒,

慌忙站起来,搓着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李…李哥儿…有…有啥吩咐?”

“听说您老砌灶修屋是把好手?”

李烜看着他。

“啊…是…是…”

孙老蔫不明所以,紧张地点头。

“混…混口饭吃…”

“混饭吃?”

李烜从怀里摸出那三两牛家的脏银,

拿出一两掂了掂,又摸出几十个陈石头刚卖油赚的铜钱,

哗啦一声全塞进孙老蔫粗糙冰凉的手里。

“以后跟着我干。这钱,是定钱。

帮我在后院,搭个结实点的窝棚,

要能遮风挡雨,砌几个耐烧的土灶。

干得好,管饭,月钱…三百文。”

三百文!

孙老蔫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圆了,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和铜钱,

又看看李烜那张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脸,

嘴唇哆嗦着,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只有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在这青崖镇给人砌了半辈子灶,

起早贪黑,饱一顿饥一顿,

何曾有人一次给过这么多定钱?

还许诺月钱三百文?这简直是做梦!

“噗通!”

孙老蔫猛地跪倒在地,对着李烜就要磕头:

“李…李东家!俺…俺孙老蔫…谢…”

“起来!”

李烜皱眉,木棍轻轻一抬,拦住他。

“我这儿不兴这个。

拿钱,干活。干不好,滚蛋。”

“哎!哎!东家放心!

俺老蔫别的本事没有,一把子力气!

砌的灶,保准比牛扒皮他爹的坟头还结实!”

孙老蔫激动得语无伦次,紧紧攥着手里的钱,

仿佛攥住了后半生的指望,

布满皱纹的脸上焕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彩。

李烜又转向一旁激动得抓耳挠腮的陈石头。

“石头。”

“烜哥儿!俺在!”

陈石头挺起胸膛,像根标枪。

“从今天起,你是我这‘明光坊’第一个正儿八经的伙计。”

李烜看着他,眼神郑重。

“管炼油,管送货,管盯着新窝棚的工。月钱…五百文。”

五…五百文?

陈石头脑子嗡的一声,瞬间空白!

他长这么大,兜里揣过最多的钱就是昨天那两百多文,

还得是帮李烜卖油收的!

五百文?那得是多少个肉包子?

多少尺厚实的粗布?

他爹娘累死累活一年也攒不下这么多!

巨大的幸福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张着嘴,傻愣愣地看着李烜,

眼圈瞬间红了,喉头哽咽着,

半晌才猛地一抹眼睛,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烜哥儿!不!东家!你放心!

俺陈石头这条命卖给你了!

炼油俺往死里炼!送货俺跑断腿!

谁他妈敢动咱的窝棚工坊,俺…俺拿命跟他拼!”

憨厚的少年,此刻眼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忠诚和炽热。

李烜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

一个激动得手足无措,一个憨厚却赤胆忠心。

他胸中那股冰冷的杀意稍稍被一丝暖流化开。

雏鹰展翅,班底初成。

他拄着木棍,走到后院那片荒草丛生的空地,

用棍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孙叔,窝棚就搭这儿,靠着院墙。

石头,去弄木料,要结实的老榆木。土坯…多备点。”

“灶,”

他目光锐利,转向孙老蔫。

“按我画的图砌。

膛要大,火道要回旋,烟囱要高!”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飞快地勾勒出几个前所未见的土灶结构图,

结合了《万象油藏录》里简陋分馏装置对热效率的要求。

孙老蔫凑近一看,浑浊的老眼顿时放出光来:

“妙…妙啊!东家!

这火道…这膛口…省柴火!

火还旺!您…您咋懂这个?”

李烜没回答,只是将树枝丢开:

“按图砌。砌不好,扣钱。”

“哎!包在俺身上!”

孙老蔫如同得了圣旨,

立刻精神抖擞地开始丈量地基,

指挥着刚抱来木料的陈石头打下手。

他佝偻的背似乎也挺直了些,

粗糙的手指在泥地上比划着,眼神专注得像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李烜拄着木棍,静静伫立在荒草丛中。

他目光沉稳,看着陈石头正吭哧吭哧地用力夯实地基,

又看向孙老蔫专注认真、一丝不苟地划线放样。

深秋的风,带着丝丝凉意,

如同一双无形的手,卷着枯黄的树叶,

簌簌地掠过他那破旧不堪的衣角,

也轻轻吹动着他额前略显散乱的发丝。

他的身后,是那座破败得摇摇欲坠的旧屋,

墙壁上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

犹如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在无声诉说着往昔的沧桑。

而眼前,一座初现雏形的简陋窝棚工坊,

正带着新生的希望,在这片土地上逐渐成型。

一缕淡淡的气息,那是属于新翻泥土的质朴清新,

以及木材散发的天然香气,

二者交织在一起,

还混杂着从远处悠悠飘来的“明光油”燃烧后特有的温润焦香。

这股独特的味道,如同一位温柔的使者,

悄然驱散了小院长久以来残留的最后一丝恶臭。

牛扒皮……他在心中暗暗念道。

你的棺材板,老子必定亲手给你钉上!

语气坚定,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