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我在大明炼石油 > 第38章 油瓶藏讯,夜枭待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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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门小窗哐当落下,隔绝了苏清珞清泠的背影。

甬道脚步声渐远,牢内污浊的空气重新凝固。

李烜攥着那张滚烫的里正证明,指腹下粗陶油瓶冰凉。

一线生机已现,但致命的绞索依旧悬在头顶——王师爷的毒计,牛扒皮的亡命徒!

“爷!您可真有门路!”

癞头张蜡黄的脸挤满谄媚,

凑得更近,贼眼死盯着李烜掌心的证明。

“连苏家小姐都…”

他话没说完,李烜冰冷的目光已如刀锋扫来,

硬生生将他后半截马屁噎了回去。

李烜没理他。

他看似疲惫地闭上眼,

身体微微前倾,靠在冰冷的栅栏上。

栅栏外,那个收了钱的年轻狱卒正背对着牢门,

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甲刮着石壁上的青苔,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时机!

就在狱卒挠痒转身的刹那!

李烜猛地睁眼!

身体如蓄势的猎豹绷紧,对着尚未走远的苏清珞背影,

用尽胸腔残存的气力,

嘶哑却清晰地低吼,

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

“苏姑娘!药!”

已走到甬道拐角的苏清珞脚步猛地一顿!

纤细的背影瞬间绷直!

她没回头,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假装只是被甬道的阴风吹得晃了晃。

她身旁的小荷茫然地跟着停下,不明所以。

狱卒被这突兀的喊声惊动,皱眉不耐烦地扭头呵斥:

“嚎什么嚎!找死啊!”

李烜立刻蜷缩回去,捂着胸口,发出痛苦的呻吟:

“咳咳…官爷…疼…伤口…裂了似的…”

他声音虚弱,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盯着苏清珞的方向。

苏清珞缓缓转身,面纱下的表情看不真切,声音依旧清泠平静:

“可是药膏反应不适?需再看看?”

她说着,竟真的往回走了几步,重新站到牢门小窗前。

狱卒骂骂咧咧,碍于刚收过好处,只得再次不耐烦地打开小窗:

“快着点!磨磨唧唧!”

苏清珞将药箱放在小窗下的石台上,重新取出青瓷药盒和竹片。

她俯身凑近小窗,

动作自然地再次检查李烜胸口的伤处,

手指蘸着药膏,看似细致涂抹。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隔着冰冷的铁栅,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浓烈的草药气和精炼鱼油特有的温润气息,短暂盖过了牢房的恶臭。

“听着,”

李烜的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音,嘴唇几乎没动,

眼神却死死锁住苏清珞近在咫尺的杏眸。

“癞头张报信…牛家管事…镇外土地庙…生面孔…腰里硬!”

他语速极快,每个词都像淬毒的钉子!

“野狐坡…人…盯紧!”

最后三个字,他用尽力气,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苏清珞涂抹药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

那双沉静的杏眸深处,瞬间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快得如同错觉。

她手上动作未停,甚至更加轻柔,

声音却平稳如初,仿佛在叮嘱医嘱:

“此药膏性温,若觉麻痒加剧,属药力渗透,忍忍便好。

切记…莫要沾水。”

她刻意在“莫要沾水”四个字上,放慢了半拍。

莫要沾水…莫要轻动…守!

李烜心领神会,重重点头:

“谢…苏姑娘…记住了。”

苏清珞收回手,利落地盖好药盒,放入箱中。

她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李烜缠着布条的胸口,

又似无意地掠过牢内缩头缩脑的癞头张和醉醺醺的王班头。

“你好自为之。”

清泠的四个字落下,她不再停留,带着小荷转身离去。

这一次,脚步声比来时快了几分,透着一种无声的紧迫。

牢门小窗再次关闭。

“哎哟,爷,您跟苏小姐说啥悄悄话呢?

是不是看上…”

癞头张又腆着脸凑过来。

“滚。”

李烜看都没看他,只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他靠在墙上,闭目调息,胸腔里气血翻涌,喉间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下。

刚才那两下,几乎耗尽了刚攒起的一点力气。

但值了!

信息已送出!苏清珞懂了!

那瞬间的眼神变化骗不了人!

她定会通知陈石头和柳含烟!

工坊…有了防备!

癞头张讨了个没趣,讪讪地缩回角落,

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偷偷打量着李烜,

又瞄向牢门方向,蜡黄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

***

回春堂后院。

药香氤氲。

苏清珞摘下蒙面的素纱,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俏脸。

她快步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

“小荷,磨墨!快!”

声音不复平日的清泠,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

小荷吓了一跳,连忙应声,手忙脚乱地研墨。

苏清珞笔走龙蛇,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

“石头、含烟:”

“工坊夜间,十人一队,明暗双哨!火把彻夜!拒马三重!后墙泼油!”

“凡近百步,生面孔,腰鼓胀者,不问缘由,鸣锣示警,弓弩驱之!宁错勿纵!”

“野狐坡眼线,轮换紧盯,但有异动,烽烟为号!”

“切!切!切!”

三个血红的“切”字,力透纸背!

她吹干墨迹,将纸条卷成细小的纸卷,

塞入一个比指节略粗的竹管内,用蜡封死。

“小荷!”

苏清珞将竹管递过去,眼神锐利。

“立刻!从后门走!去渡口找刘老大!

让他用最快的船,亲自把这送到工坊柳含烟手里!

告诉他,这是李公子的救命信!

船资双倍!快去!”

小荷从未见过小姐如此凝重急切,

接过竹管,重重点头,像只受惊的小鹿,

转身就从后门飞奔出去,瞬间消失在巷尾。

苏清珞看着小荷消失的方向,胸口微微起伏。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深秋的寒风灌入,吹动她鬓角的碎发。

远处,青崖镇方向,暮色四合,炊烟袅袅,一派宁静。

但这宁静之下,杀机已如潜伏的夜枭,张开了利爪。

李烜嘶哑的声音犹在耳边:“腰里硬…生面孔…”

她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一片沉静的寒潭。

“备车。”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外吩咐。

“去…拜访钱谷师爷,赵先生府上。”

夜幕,正悄然降临。

***

青崖镇东,野狐坡。

暮色苍茫,怪石嶙峋的乱石滩更显荒凉死寂。

几丛枯黄的野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个穿着破旧羊皮袄、

缩着脖子的汉子,揣着手,

蹲在一块背风的大石头后面,

嘴里叼着根枯草。

他是工坊的匠人王墩子,轮值在这里当“眼睛”。

“娘的,这鬼地方,冻死个人…”

王墩子搓着手,小声抱怨。

他探头探脑地朝通往镇外的小路张望。

白天烜哥儿被抓走的消息传来,

工坊气氛紧张得像拉满的弓。

柳含烟姑娘更是红着眼睛下令,

野狐坡必须十二时辰盯死!

还派了另一个伙计在坡顶更高的地方猫着,互为犄角。

突然!

坡顶方向,传来一声短促尖锐的鸟鸣!

像是夜枭,但调子不对!这是约定的暗号!

王墩子一个激灵,浑身汗毛倒竖!

他猛地缩回石头后面,

心脏咚咚狂跳,小心翼翼地从石头缝里往外瞄。

只见暮色笼罩的荒凉小路上,

影影绰绰出现了五六个身影!

走得很快!

都穿着深色、破旧的短打,裹着头巾,看不清脸。

但一个个腰背挺直,步伐沉实,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凶悍气!

尤其走在最前面那个,

肩膀异常宽厚,腰间鼓鼓囊囊,

明显别着硬家伙!

王墩子倒吸一口凉气!生面孔!腰里硬!全中!

他再不敢多看,连滚带爬地缩回石头深处,

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竹筒,拔掉塞子,对着工坊方向,用尽全力一吹!

“咻——!”

一道刺眼的红色焰火,

带着凄厉的尖啸,

撕裂了野狐坡沉沉的暮色,直冲云霄!

如同滴入滚油的水珠,瞬间引爆了死寂的荒原!

那伙疾行的身影猛地顿住!

领头那个宽肩膀豁然抬头,

望向空中炸开的红芒,

面巾下发出一声低沉的咒骂:

“操!点子扎手!被发现了!快!抄近道!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