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里斯的眼睛瞬间亮得像灯泡,他拍着胸脯,热情地搂住孙建业的肩膀:“我的中国兄弟!你放心!你的货,就是我的货!谁敢动一下,我拧下他的脑袋当夜壶!”
搞定了财会和仓储,孙建业又在德米特里的引荐下,“偶遇”了研究所的工会主席、车队队长、食堂大妈……一圈下来,几箱“残次品”香水和几条“华夏”牌香烟撒出去,整个研究所的基层,都成了他们的“朋友”。
当孙建业满面春风地回到实验室时,那台TES200已经被“摧残”得面目全非。
外壳上布满了凹痕,管线七扭八歪,仪表盘成了一堆玻璃渣子,看上去比从垃圾场里拖出来的还要凄惨。
奥尔洛夫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下,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看不出这堆废铁的原貌了。
然而,他和他的手下都没注意到,在砸毁的过程中,陈昂和方华仁,在沃尔科夫心照不宣的“技术指导”下,已经悄悄地将这台机器最核心的三个部件拆卸了下来。
那支价值连城的二百千瓦大功率电子枪,被伪装成“高压绝缘子样品”,放进了一个填充了防震泡沫的木箱里。
精密无比的真空腔核心密封环和分子泵,被拆解开,伪装成“特种橡胶耐磨性测试件”,用油纸层层包裹。
最关键的数字电源控制模块,则被整个取下,放进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工具箱里,上面贴着“地质勘探仪器备件”的标签。
这些才是电子束焊机的“灵魂”。
至于那个傻大黑粗的机架、真空室外壳和变压器,虽然重达十几吨,但说白了,就是一堆可以复制的铁疙瘩。
废品回收公司的卡车如约而至。
奥尔洛夫亲自监督装车,他用脚踢了踢那堆“废铁”,又围着车转了好几圈,没发现任何问题。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几个不起眼的木箱和工具箱上。
“这些是什么?”他指着箱子问。
“哦,这些是沃尔科夫所长赠送给我们的一些‘学术资料’和‘教学模型’。”
陈昂回答得滴水不漏,“用来辅助我们理解钛合金在强酸环境下的腐蚀机理。”
“打开,我检查一下。”奥尔洛夫的命令斩钉截铁。
陈昂的心跳漏了一拍。孙建业和方华仁的脸色也瞬间白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的沃尔科夫突然冲了上来,张开双臂挡在箱子前,状若疯虎。
“不行!”他咆哮道,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奥尔洛夫的脸上,“这里面是真空封装的实验样品!一旦打开,接触到空气就会立刻氧化!整个实验就全毁了!这是瓦西里副主任亲自批准的国际科研合作项目!你要是敢破坏它,我……我就去莫斯科,去克里姆林宫告你!我让你在军事法庭上解释,你为什么要蓄意破坏联盟的国际声誉!”
老科学家彻底豁出去了。他搬出了瓦西里这尊大佛,又扣上了“破坏国际声誉”这顶天大的帽子。
奥尔洛夫被他吼得一愣。他可以不把沃尔科夫放在眼里,但他不能不顾及瓦西里副主任,更承担不起破坏“国际合作”的罪名。
他死死地瞪着那几个箱子,又看了看状若癫狂的沃尔科夫,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上车!”
危机解除。众人长出了一口气,后背都已被冷汗浸透。
巨大的卡车缓缓驶出研究所的大门,后面跟着陈昂他们乘坐的拉达轿车。
在他们身后,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
孙建业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辆车,脸色凝重:“是奥尔洛夫。”
陈昂的表情却很平静。“让他跟。我们的戏,才演到一半。”
这条回家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归途漫漫,西伯利亚的寒风在车窗外呼啸,卷起漫天雪粉,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苍茫的白。
那辆载着“废铁”的重型卡车,像一头笨拙的巨兽,在冰封的公路上艰难前行。
陈昂他们则挤在温暖的拉达轿车里,车厢后座和后备箱,塞满了那些伪装成“样品”的、真正价值连城的宝贝。
方华仁这一路上,几乎是抱着那个装着电子枪的木箱睡觉的。他时不时就要打开检查一下,确认里面的防震泡沫没有移位,脸上的表情,既有初为人父的喜悦,又有担心孩子磕着碰着的焦虑。
他和沃尔科夫所长成了忘年交,两个人语言不通,就靠着纸笔和德米特里的蹩脚翻译,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电子束淬火的功率曲线和钛合金的相变温度。有时候争得面红耳赤,有时候又同时恍然大悟,然后一起哈哈大笑,那种纯粹的、属于技术人员的快乐,让车里的紧张气氛都缓和了不少。
孙建业则扮演着“首席外交官兼后勤部长”的角色。每到一个休息站,他总能用几包“华夏”烟和几句蹩脚的俄语,跟加油站的工人、路边小店的老板娘打成一片。
他不仅能换来最紧俏的汽油和热乎乎的食物,还能套出前方路段的天气和路况,甚至哪个检查站的警察比较难缠。
他就像一块万能的润滑油,涂抹在这趟艰难旅程的每一个齿轮上,确保它能顺畅运转。
而陈昂,始终是那个最安静的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翻看那本“T5合金”的资料。
那不仅仅是一份配方,更是一部浓缩的材料学史诗。里面详细记录了从理论构想到每一次实验的数据、失败的教训、以及无数科研人员的奇思妙想。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将这些知识与来自未来的信息进行碰撞、融合。
忽然,他在一页实验记录的页眉处,发现了一行用铅笔写下的小字,字迹潦草,像是随手记下的灵感:“若以钪、钇元素替换部分钛,辅以中子轰击,或可诱发‘晶格自修复’效应?成本过高,项目已终止。——萨哈罗夫。”
陈昂的瞳孔猛地一缩。
萨哈罗夫!那个苏联氢弹之父!这个不经意的猜想,竟然涉及到了一种只存在于未来理论中的“记忆金属”雏形!这本资料的价值,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这是埋藏在金矿下的钻石!
跟在他们身后的那辆黑色伏尔加,像一只耐心的猎犬,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奥尔洛夫的意图很明显,他就是要一路跟到边境,亲眼看着这堆“废铁”离开苏联的土地。
三天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位于中苏边境的后贝加尔斯克口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