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狮子的夜
接下来的几个夜晚，杜日锦把自己活成了中东街的“石狮子”。他缩在宏碧养生堂对面便利店旁的阴影里，眼睛像探照灯，死死焊在那扇透出暧昧粉紫灯光的大门上。
初冬的夜风带着小刀子般的寒意，专往脖领子里钻。时间仿佛凝固的沥青，每一分每一秒都粘稠得让人心焦。香烟一根接一根，尼古丁也驱不散心底那团越烧越旺的焦躁和不断滋长的怀疑——劳荣的影子？连根毛都没见着！
“婷莉莉该不会记岔了？劳荣去的根本不是这家‘宏碧’？”杜日锦盯着养生堂门口偶尔晃荡进出的油腻中年和妆容妖娆的身影，挫败感像冰冷的藤蔓，一圈圈缠紧了他的心脏，“守株待兔，太蠢了！黄花菜都得凉透！”
不行，得换个招！被动等待，就是坐以待毙。一个大胆的念头像火星一样蹦出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装成顾客，进去探探虚实！
(二)虎穴试水
接近凌晨，中东街的喧嚣渐渐沉淀，只剩下霓虹灯不知疲倦地眨着困倦的眼睛。杜日锦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再次推开了“宏碧”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熟悉的廉价香薰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前台还是那个女孩，看到他，公式化地拉长调子喊了一声：“有——客——人——！”
很快，一个三十出头、穿着紧身短裙的女人扭着腰肢走过来，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职业媚笑：“帅哥这边请~”把他带进一个狭小、灯光昏暗得能藏住心事的包厢。
女人倒了杯矿泉水递过来，指尖“不经意”地划过杜日锦的手背，带起一阵微麻：“帅哥，喝口水润润嗓子？”
杜日锦心里警铃瞬间拉响！这水？无数社会新闻标题在他脑子里刷屏。他接过杯子，客气却坚决地放在床头柜上，像放下一颗定时炸弹：“谢谢，姐，刚喝饱，待会儿再说。”
女人也不强求，挨着他坐下，浓郁的香水味直冲鼻腔：“帅哥，想做什么项目呀？我们这手法，保管让您舒坦~”杜日锦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掏出手机：“姐，先打听个人。”他点开劳荣那张“成功人士”脸，“这位老板，眼熟不？常来你们这儿放松吧？我有急事找他。”
女人凑近屏幕瞄了一眼，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了然，瞬间又切换成一片茫然：“哟，这谁呀？面生得很，真没见过呢。”语气敷衍得像在念说明书。
杜日锦心里冷笑，面上却堆起歉意：“这样啊…不好意思姐，我想…换个年轻点的技师，行吗？”
“当然行呀！顾客就是上帝嘛！”女人爽快起身，拉开门就喊：“换——人——！”
没过两分钟，门被推开，一个看起来更年轻、妆容也更精致的女孩闪了进来，声音甜得能齁死人：“帅哥好~我是小美，您想做什么服务呀？保证让您满意到飞起！”
杜日锦故技重施，亮出手机：“小美是吧？麻烦看看，认识这人吗？他是不是常客？”
小美瞥了一眼照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认识呀帅哥，真没见过。”眼神却有点飘忽，不敢与他对视。
“滑头！”杜日锦心里暗骂，脸上挤出点为难的笑，“小美你挺好，但…我还是想再看看别的？”他故意用了点激将法，“你们这儿…最年轻的姑娘有吗？要那种…特别有活力的。”
小美脸上的职业微笑僵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风度：“好嘞，您稍等。”转身出去了。
又过了几分钟，门再次被小心翼翼地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个看起来顶多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脸上还残留着点未脱的稚气，眼神却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世故和一丝紧张。
“帅哥！”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刻意讨好的劲儿，“我都听说了，您眼光可真高！换了好几位姐姐啦？您看看我，行不行？”她大着胆子走近几步。
杜日锦快速打量着她，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行，就你了。”他直接把手机塞到她手里，压低声音，“妹子，帮哥个忙，好好看看这人。你肯定见过吧？他是不是你们这儿的常客？专门…点你这样的年轻姑娘？”
小姑娘低头看着手机里的劳荣，脸色微微一变，又抬头狐疑地看了看杜日锦，犹豫着，嘴唇动了动，终于小声嘟囔出来：“…见过。他…常来。”声音细若蚊蚋，“专门点我们几个年纪小的…有时候…还一次叫俩。”她像是怕惹麻烦，飞快地补充，“不过今天是周末，他基本不来的，都挑周一到周四晚上。”
杜日锦心头猛地一震！果然！这老狐狸，够狡猾！专挑工作日避风头！
他强压下狂涌的兴奋，脸上堆起一个真诚（甚至略显油腻）的笑容：“谢了妹子！帮大忙了！哥记你个人情！”
话音刚落，他兜里的手机非常“懂事”地“叮铃铃——”尖叫起来，闹钟响得恰到好处。杜日锦立刻戏精附体，懊恼地一拍脑门：“啧！完犊子！女朋友查岗了！催命似的！”他赶紧对小姑说，“妹子，明天！明天哥一定来找你！你工号多少？哥直接点你！”
小姑娘似乎也松了口气，小声报出数字：“96号。”
“好嘞！96号！明儿见！哥说话算话！”杜日锦一边“焦急”地对着空气应着“马上到马上到”，一边快步走出包厢，完美演绎了一个“妻管严”的仓促背影。
穿过那令人窒息的粉紫色大厅，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夜晚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他精神为之一振。成了！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劳荣啊劳荣，狐狸尾巴，终于揪住了！看你还能往哪儿钻！
他快步走向停在路边的电动车，掏出钥匙，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稍微定了定神。就在他准备跨上车座的一刹那——
“喂——！前边那个！给老子站住！！！”
一声炸雷般的暴喝，裹挟着凶狠无匹的戾气，猛地从他身后炸响！那声音撕裂了夜晚的寂静，让杜日锦后背的汗毛瞬间集体起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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