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一周，学校停课，全力布置晚会场地。
整个校园忙了起来。
文允舒也不例外，她和几个女生负责采购装饰品，男生们则负责登高爬低地把他们挂起来。
文允舒和一位同学抱着刚买回来的一大包彩色小气球，急匆匆地赶回教室
午后的阳光十分温柔，楼道被夕阳拉的无限长。
在这暖金色的光晕里，她看见了江杭。
少年身高腿长，足有一米八，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干净帅气。
尤其是他那一双清澈明亮的小鹿眼，此刻映着夕阳的碎金，仿佛有光在跳跃，通身散发着干净澄澈、阳光洒脱的气息，让人看着便心生喜悦。
江杭也看到了她，快步迎上来，语气带着点孩子气的抱怨：“买到什么啦？我都等你好久了！”
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要去接她怀里那堆色彩缤纷的小气球。
文允舒把怀里的气球一股脑儿塞给他：“哪有这么慢嘛。”
旁边抱着另一袋气球的同学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忍不住捂嘴笑起来，打趣道：“江杭，你是只能看得到文允舒吗？我这么大个人站这儿呢！你俩这旁若无人的劲儿，啧啧啧……”
听到这话，文允舒的脸颊瞬间红透，她着急又害羞，轻轻碰了碰江杭的胳膊，小声催促：“哎呀，你快点，快点跟人家打招呼啦！”
令人意外的是，江杭居然真的非常听话地、像个小学生一样，立刻抬起手，朝着那位同学的方向，一脸认真地说：“你好啊！”
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天然呆，一点不像他平时的样子，瞬间戳中了所有人的笑点。
“噗嗤——哈哈哈！”
大家笑声骤响，久久回荡。
文允舒也笑弯了腰。
那时候，文允舒的全世界很小，好像只容得下江杭。
教室内喧闹鼎沸，躁动非凡，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彩带、气球和手剪的拉花堆满了讲台与课桌，空气里漂浮着劣质喷彩的甜腻感。
江杭踩在吱呀作响的木质凳子上，将一串银红色的拉花往灯管上绕。
底下，文允舒一手虚扶着凳腿。
“允舒，快来看！这什么呀？”卢钰举着一个纸盒，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藏。
“马上，马上，我两挂好就来。”
几个同学立刻围了上去。盒子里躺着一棵灰白色的、枝杈分明的小树模型，旁边配着一小瓶晶莹的液体。
“圣诞树！浇这个水就能开花！”卢钰兴奋地解释，九十年代中，这种化学结晶的圣诞树玩具在小城实在是个新鲜物件。
杨重凑过来，将那瓶药水拿到手里，对着光晃荡：“这么点水能长出来花？”
“还给我！长出来了怎么办？”卢钰笑着去夺。
两人绕着课桌追逐。
见到文允舒向这个方向走来，卢钰一甩手，将小瓶扔向允舒。
文允舒下意识看准了去接，奈何还是差之毫厘。
那小瓶摔在地上，药水泼洒出来。
“啊——！”
有几滴液体溅入文允舒眼中，她猛地捂住右眼，异物进入的感觉非常不好受。
混乱的喧闹被一刀切断。
然后是所有声音里，最先撕裂那片死寂的，是凳子被猛地踹开，刮擦水泥地的尖响！
一道身影扑到她面前。
文允舒泪腺不受控地疯狂分泌，在模糊晃动的水光里，她看见的，是江杭瞬间裂变的眼眸。
江杭从后面冲上来，就这一会功夫，他不过是刚把桌子放回原位，落后了她几步，竟就发生了这种事！
“……”江杭喉咙发紧，怒不可遏，他所有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蒸发得干干净净。
顾不得耽误，他猛地拉起文允舒的手就往校医室跑。
校医动作熟练，撑开文允舒红肿流泪的眼皮，用生理盐水仔细冲洗。
江杭就站在检查床旁边，紧抿着唇。
“还好，溅入的量不多，冲洗得也算及时。”校医终于直起身，摘下手套，“角膜有点轻微灼伤，问题不大，你这两天肯定会难受，畏光、流泪是正常的。我给你开点眼药水，按时滴，注意休息，别用手揉。”
江杭舒了一口气：“谢谢老师。”
卢钰在门外站着不敢进来，见江杭扶着文允舒出来，立马上前：“允舒！你怎么样？眼睛没事吧？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让你接住看看……”
杨重也挠着头凑过来，神色讪讪：“允舒，对不起啊，都怪我……”
江杭压抑了一路的怒火，在这一刻被这两句道歉彻底点燃了。
他不是尔康，文允舒也不是紫薇，这里更没有需要顾全大局的五阿哥，他竟然让文允舒差点可能毁了眼睛。
他轻轻把文允舒护到身后。
“不是故意的？”
卢钰被他看得后退了半步，脸色发白：“江杭，我……”
“卢钰，你做事之前能不能用脑子想一想后果？你明明知道杨重在追你，教室里这么乱，你敢把那玻璃瓶扔过去？”江杭的质问一句紧似一句，根本不留插话的余地。
杨重见状，赶紧上前想打圆场：“江杭，算了算了，都是意外，允舒这不是没事吗？卢钰她也知道错了……”
“什么叫这不是没事吗？！”江杭猛地转头盯住杨重，“意外？她为什么要为你们的意外买单？”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
“你们知不知道那药水是什么成分？知不知道万一进去多了会是什么结果？校医说只是轻微灼伤，那是她运气好！如果……如果……”他哽了一下，那个可怕的假设让他心脏骤缩，后面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果真出了事……”江杭不敢想。
所有人都被江杭从未有过的失态震住了。
文允舒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校服袖子，声音微弱：“江杭……”
文允舒没有要大度的原谅谁，她不能让为自己冲锋陷阵的勇士没有战友，她想要江杭放心，自己内心其实也着实后怕。
但这事确实也不好埋怨谁。
江杭和“竹叶青”说明了情况，把文允舒送回了家。
卢钰一脸煞白，懊悔不已，她专门带过来的小惊喜，不料，成了惊吓。
杨重在一旁轻轻的拍打卢钰的肩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今天这事都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