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岳景逸盘坐如常，仿佛从未动过。
外头的夜巡声渐渐逼近，一名谢家弟子推门探头而入，扫了一圈，见两人安然无恙，正欲离开——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灵笛示警声，像是撕破夜空的尖啸。
“有人逃了！”
随即，巡守之人乱作一团，黑影疾闪，纷纷朝东院方向涌去。那名弟子回身，目光森寒地盯了岳景逸一眼：“你最好别乱动。”
岳景逸只是淡淡垂眸，不作辩解。
夜色深处，褚瑾风的身影穿梭在谢家后院的长廊与偏殿之间，借着房檐与阴影不断变换方向。身后追兵的脚步、破风声与阵法感应几乎寸步不离。
一道探查符骤然从天而降，褚瑾风偏头闪避，肩头却被灵光擦过，衣袖瞬间焦糊。他不敢停下，脚尖在一处青石水缸的边缘轻点，借势翻过高墙——然而迎面便是一片空旷的月下石庭，毫无遮蔽。
“在那里！”谢家弟子的喝声骤起，四面灵光交织而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石庭东侧的一扇半掩木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极细微的灵力波动隔绝了外界感应。
“进来。”
是低沉沙哑的老者嗓音。褚瑾风眸光一动，不及细想，身形一闪便掠入其中。
木门在他背后无声合拢，外面的脚步声呼啸而过，追兵竟毫无察觉。
褚瑾风转身，借着屋内昏黄的灯光，看清了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者面孔。
“你……”
“嘘。”姜昭抬起一指，示意他噤声，另一只手已经飞快地在门板与窗棂之间拍上两枚银色抑息符，彻底切断灵识探查。
屋内炉火尚温，案台上堆着未完成的剑胚与零散魂材。姜昭淡淡瞥他一眼：“你身上的气息太乱，外头一群追你的人，三息内就能寻到这里。去那边——”
她抬手指向一旁的器材储藏柜。那柜子高至屋顶，里头摆满了灵金、矿石与布满纹路的阵盒。褚瑾风一愣，却还是飞快闪入其中。姜昭随手一抖，数条刻有遮隐阵的布帘如流水般垂下，将他彻底隐去气息。
门外巡兵的脚步声已经逼近。
“周长老，方才可曾见到什么可疑人影？”有人在门外高声问。
姜昭拄着拐杖缓缓开门，面无表情地摇头：“我来此不管外事，这里没有什么人。”
门外的修士将信将疑，探头往屋里看了几眼，只见凌乱的工具与一炉未灭的火光，并无半点藏人的迹象。
“走吧，别耽误时间。”队长一挥手，追兵很快远去。
木门重新关上，屋内一片沉寂。
布帘后，褚瑾风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从阴影中落在姜昭的背影上。他总觉得，这位老者的眼神，似乎比表面上要清明锋锐得多。
而炼工居内，姜昭收起灵核，掌心那缕尚未散尽的金光缓缓消隐，低低吐出一口气。
【宿主，这家伙看你的眼神不对啊，像是发现你马甲了。要不要我给他加个瞬间失忆buff？】
姜昭冷冷地在心里回道：“闭嘴。”
木门关上的那一刻，褚瑾风从储物柜中走出，披着几片遮隐布帘的灵息残影，仍未散尽。
他没有急着感谢，而是先环顾四周，确认四角布阵完整，外头的脚步声已走远，才低声道：
“谢家，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昭拄着拐杖，目光似乎没有太多波澜，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话，你敢当着他们面说么？”
“我若怕这个，还不如早早被关死在偏殿。”褚瑾风冷哼一声，眼神凌厉，“他们抓走了一个小姑娘，是我们的人。叫卫凌，今年才十岁。被单独押到后山封洞，九成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顿了顿，眼底杀意涌动：“我得救她。”
姜昭慢条斯理地将案上的灵核擦拭干净，像是根本没被这句话触动，只语气淡淡：“那是你的事，老夫只管炼剑。”
“炼剑？”褚瑾风似乎被她的冷淡激得有些不耐，“你在谢家待得越久，越该看出来，他们的剑不是单纯的剑。魂纹里藏的东西，我不信你没察觉。”
姜昭动作一顿，却只是淡淡道：“你知道得太多，很容易死。”
“知道得多，才活得了。”褚瑾风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冷硬，“你帮了我一次，我记住了。若你真不喜欢被卷进脏事，就当我没来过。但……如果你不想日后后山那洞里出来的东西连你也一起吞掉，就在今晚，帮我引一引谢家的视线。”
屋内炉火跳动，姜昭没说话，只用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静静盯着他。
褚瑾风却显然没有怀疑她的身份，只把她当成一个偶然救了自己的脾气古怪器修长老。
最终，他只丢下一句：“我会找到她。”
说罢，他拉起兜帽，重新隐入夜色之中。
门再次合拢，姜昭垂眸，手指无声地在案面上轻敲三下。
褚瑾风怎么会在这里，听他的意思卫凌也被抓取起来了。
她心底的那根弦绷得很紧。褚瑾风的修为和性子，她清楚得很，绝不可能和谢家扯上什么关系。谢家特意将卫凌与母亲分开关押，八成是另有图谋。
“系统。”她在心底低唤。
【哎呀，宿主，你脸色比这灯油还暗。】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欠揍的调子，【我猜你这是准备管闲事。】
“谢家这事，不像是单纯囚人。”她的目光如刀，扫向案角那柄封了纹的试剑，“褚瑾风能逃出来，说明外阵有漏洞。我得知道具体情况。”
【啧啧啧，听口气是打算和那小子聊聊？】系统意味深长，【小心别露馅哦，您现在可是一位六十岁的周长老，抬头纹都画得很逼真。】
姜昭没理它，起身拄杖，将炉火一压，室内顿时陷入半暗。
她推门而出，夜色正浓，后院的风带着金属与灵火的气息，远处偶尔传来巡夜弟子的低语。
她熟门熟路地避开光亮，沿着偏殿的回廊潜行，方向直指褚瑾风可能藏身的那片废弃厢房。
不多时，她的脚步停在一处旧院门外。门板微掩，内里烛光昏黄，正好照出褚瑾风的半边脸——冷冽、专注，像是随时会拔剑。
姜昭抬手，敲了敲门。
“是我。”
门内那道气息瞬间戒备，但随即被压了下去。
褚瑾风回头，眉头微蹙：“你来做什么？”
姜昭踏进门，关上门闩，声音低沉：“你说的事情……我想听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