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陆玄冥的马车碾过京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他望着城楼上新换的玄色龙旗,指节轻轻叩了叩腰间玄鸟玉佩——这是当年母妃临终前塞给他的,十二年来从未离身。
昨夜在驿站歇脚时,玉佩突然泛起温热,与他腕间命理师特有的命纹产生共鸣,像在提醒什么。
大人,回府了。燕十三掀开车帘,刀疤在晨光里绷紧,苏姑娘的信鸽已在书房等您。
陆玄冥拾阶而上,书案上青瓷盏里的茶还冒着热气,信笺摊开在镇纸下,字迹是苏玉儿惯用的瘦金体:御膳房新调女官王若雪,籍贯空悬,前日替掌膳试菜时,袖中掉出半枚莲纹碎玉。
他指尖按在信笺上,命纹如活物般从掌心窜出,在虚空勾勒出王若雪的命格轨迹——原本该是寻常宫人的淡青色命线,竟被一抹妖异的紫黑缠成死结,那是白莲教莲心蛊的特征。
去御膳房。陆玄冥将信笺投入铜炉,火星噼啪炸开,带两坛二十年的女儿红。
御膳房后巷,王若雪正蹲在井边洗葱。
看见陆玄冥时,她指尖一颤,葱叶啪地掉进水里。
陆玄冥注意到她耳后有枚淡青胎记,形状极似未开的莲苞——白莲教教徒的标记。
女官当差辛苦。他将酒坛放在青石板上,听闻王姑娘前日试菜有功,特来谢你替陛下尝毒。
王若雪的喉结动了动,勉强笑道:陆大人说笑了,这是奴婢本分。
陆玄冥突然抓住她手腕。
命纹如银针般刺入她经脉,蛊虫受惊的尖叫在他识海炸响。
王若雪瞳孔骤缩,另一只手本能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淬毒的银簪。
别怕。陆玄冥松开手,将酒坛推过去,过两日陛下要办复命宴,御膳房最是忙碌,这酒权当犒劳。他转身时低笑,记得多放陛下爱吃的荔枝白腰子,莫要辜负了这坛好酒。
回到府中,陆玄冥在沙盘上摆下七枚棋子。
楚无极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三道死命轨迹,你猜哪道是主杀?
王若雪的毒,鬼面的刀,还有...陆玄冥指尖停在中间那枚棋子上,有人想借陛下的手,清掉绊脚石。他抬头看向屏风,明日早朝,我会说命格复苏,能预吉凶。
楚无极掀开屏风,罗盘在他掌心旋转,这是引蛇出洞。
不错。陆玄冥将棋子重重拍下,李景行等这机会太久了——他哥当太子时被我断了三条财路,如今他替兄报仇,总得找个能掀翻我的由头。
第二日早朝,陆玄冥跪在丹墀下,声如洪钟:臣前日夜观命轮,见紫微星旁有凶煞环绕,恐有血光之灾。
金銮殿落针可闻。
皇帝倚在龙椅上咳嗽两声,玄冥,你从前最厌这些神神鬼鬼。
臣从前是糊涂。陆玄冥叩首,可昨日替陛下推衍寿数,竟见...竟见有刺客藏于御宴。
退朝时,李景行的青纹官靴擦过陆玄冥的衣角。
陆玄冥抬眼,正撞进对方阴鸷的目光——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和当年太子坠马前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复命宴当日,太和殿灯火通明如白昼。
皇帝着明黄龙袍坐于主位,陆玄冥的席位紧挨着御案。
他垂眸望着案上的荔枝白腰子,闻得出其中混着极淡的苦杏仁味——正是王若雪下的含笑散。
众卿平身。皇帝举起酒盏,今日只论君臣,不议朝事——
话音未落,王若雪捧着汤盅从殿后转出。
她今日穿了月白宫装,耳后莲苞胎记在烛火下泛着青。
陆玄冥注意到她指尖沾着朱砂,那是调笑时才会用的口脂,显然是为了掩盖手上的蛊斑。
陛下,这是新制的鸽蛋汤。王若雪屈膝,汤盅离御案不过半尺。
陆玄冥突然拍案而起:慢着!他命纹暴涨,在王若雪头顶凝成扭曲的命轮,此汤有毒!
王若雪脸色骤白,汤盅当啷落地。
燕十三从柱后窜出,铁锁唰地缠上她手腕。
她尖叫着挣扎,袖中银簪飞出,正扎在陆玄冥方才坐的椅背上——簪尖泛着幽蓝,是见血封喉的毒。
殿内炸开惊呼。皇帝猛地站起,龙袍扫翻了酒盏:拿下!
与此同时,殿外传来罗盘碎裂的脆响。
楚无极掀帘而入,袖口还滴着血:鬼面的鼠辈,藏得倒深。他身后跟着三名侍卫,其中两人颈间插着淬毒的柳叶刀,第三人身形突然扭曲,露出萧十三娘的面容——她蒙着鬼面,手中短刃正对着皇帝后心。
护驾!陆玄冥扑过去。
萧十三娘的刀风擦着他耳畔划过,在龙柱上留下三寸深的刀痕。
楚无极的罗盘再次转动,命理之力如网般罩下,萧十三娘闷哼一声,短刃当啷落地。
把他们全押入诏狱!皇帝的声音发颤,他望着地上的刺客,又看向陆玄冥,查!
给朕彻查!
三日后,诏狱的密报摆在陆玄冥案头。
李景行私通鬼面的书信、与白莲教联络的密函,甚至还有当年太子坠马的旧账——原来那匹惊马的草料里,早被下了致狂的蛊。
陛下,禁军久疏训练。陆玄冥跪在养心殿外,臣愿举荐几位忠勇之士,整顿军伍。
皇帝揉着太阳穴点头:准了。他望着殿外的月亮,突然问,玄冥,你当日说预见到刺客...是真的?
陆玄冥垂眸:臣不敢欺君。
当夜,他站在养心殿的汉白玉阶上,望着宫墙深处的黑影。
那影子裹着夜行衣,手中握着枚染血的令牌——月光下,令牌上的黑莲纹路清晰可见,像朵开在阴沟里的恶之花。
大人。燕十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若雪已押入诏狱,狱卒说她整晚都在念黑莲圣母。
陆玄冥望着那道黑影消失的方向,命纹在掌心若隐若现。
他知道,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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