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堡的火光在沙丘后渐弱时,陆玄冥的脚步突然顿住。
夜风卷着焦木味扑来,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枚本该沉入沙中的命符,不知何时又浮了起来。
幽蓝光芒穿透浓烟,像一盏悬在废墟上的鬼火。
阁主。楚无极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虚点向符纸方向。
陆玄冥将林晚晴轻轻放在沙地上,玄铁剑在掌心攥出冷汗。
他望着那团蓝光里逐渐清晰的影子,喉结滚动。
第一个是寒千影,北境雪地里见过的剑客,眉峰如刃;第二个是先帝,龙袍金线在火光中明明灭灭,连冠冕上的东珠都泛着熟悉的幽光;第三个
他瞳孔剧烈收缩。
符纸上的轮廓与他有七分相似,却比他更冷硬些,眼角一道暗红痕迹,像被血浸过的朱砂。
这不可能。陆玄冥低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牌——那是他当年被废时,母妃塞给他的最后信物。
玉牌温凉的触感透过锦缎传来,却压不住心口翻涌的震愕。
楚无极伸手接住飘落的符灰,指腹被灼得发红也不缩:此符用九境命石所刻,能映照与持符者命格相关之人。他将符纸残骸凑到鼻尖,有股龙涎香混着北境松脂的味道...和三年前寒千影留下的剑穗香一样。
林晚晴靠在沙堆上,苍白的手撑住地面。
她望着符影,唇色比月光还淡:我在教坛见过类似的命图。她咳了两声,血沫溅在沙粒上,圣使说过,天命不可改,但若有三人命格共振...
共振?陆玄冥蹲下身,与她平视。
林晚晴的眼尾还沾着烟灰,却亮得惊人,晚晴,你记不记得具体?
他们说...林晚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脉门,说这是逆命之种。
需要三个人的命轮线缠成死结,才能...才能撕开天命的网。
沙丘下传来燕十三的呼喝,影卫们正在清点伤亡。
陆玄冥望着远处晃动的火把,喉间发苦。
他想起昨夜在教坛,圣使说真正的命格之战才刚开始,想起母妃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你的命盘早被人动过手脚,想起三天前在金銮殿,皇帝将北境军报甩在他面前时,眼角那丝不寻常的紧张。
回阁。他突然起身,将林晚晴打横抱起。
玄铁剑在腰间撞出闷响,让苏玉儿备三炉续命香,晚晴的命轮线断了七根。
楚无极跟上时,瞥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泛着青白,掌心还留着林晚晴刚才掐出的月牙印。
天机阁的命轮图在深夜里泛着幽光。
陆玄冥站在青铜祭坛前,指尖按在刻着二十八星宿的转盘上。
灵气顺着他的血脉涌出,转盘开始缓缓转动。
原本清晰的命轨线突然扭曲起来,像被人用墨笔狠狠抹过——属于他的那条金线,正与另外两条纠缠。
一条来自西北方,带着肃杀的剑气;另一条来自帝京方向,龙气缭绕却透着腐味。
这是...楚无极的惊咦被截断在喉间。
陆玄冥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命轮线在拉扯,像有人在千里外拽着他的命。
三年前替皇帝改命时,他都没这么累过。有人在强行绑定我们的命格。他松开手,转盘咔地停住,寒千影、先帝、我...三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人,现在命轨重叠了。
那他们要什么?林晚晴靠在软榻上,苏玉儿刚替她换了药,绷带下的伤口还在渗血。
她捧着药碗的手稳得反常,若只是绑定,没必要大费周章杀到赤焰堡。
燕十三。陆玄冥突然抬眼。
守在门口的影卫立刻上前,从怀中取出个油布包。
展开时,几片焦黑的残纸落在案上,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在圣使座位下的暗格里找到的,燕十三声音发沉,血是新鲜的,应该是他临死前写的。
陆玄冥拿起一片,借着烛火辨认。
血字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九命归一,逆命者生。
九命劫。楚无极倒抽一口凉气,十年前西域方士预言过,说当九境命轮重合时,会有逆命者颠覆天命。
但后来方士被皇帝砍了头,这事就没人提了。
陆玄冥将残纸按在烛火上,火星噼啪炸开。他们要的不是颠覆,是重塑。他望着灰烬飘向窗外,三个命格蜕变者的气运融合,能养出一个逆命之王——不受天管,不受地束。
林晚晴的药碗当啷落地。
所以圣使宁死也要烧了教坛,她声音发颤,是怕我们发现他们真正的目标不是夺气运,是...是拿我们当炉鼎!
殿外突然传来更鼓声。三更了。
陆玄冥走到窗边,望着阁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
他想起今日早朝时,太子递来的北境军报——说漠北狼骑在边境集结,要他以命理辅政大臣的身份去巡视。
当时他瞥见殿下阴影里,李景行的指尖在案上敲了三下——那是他们小时候玩的藏猫猫暗号,现在想来,倒像某种催促。
明日早朝,我要请旨去北境。他转身时,眼底翻涌着暗潮,就说要借北境的罡风,参悟命轮图的终极奥义。
楚无极瞬间明白过来,嘴角勾起冷笑:打草惊蛇。
林晚晴撑着软榻坐直:我跟你去——
不行。陆玄冥截断她的话,你需要养三个月命轮线。他走到她榻前,屈指弹了下她额头,苏玉儿的药比你的毒更难喝,乖乖躺着。
林晚晴望着他转身的背影,突然轻声说:陆九,你若是去北境...
我知道要找谁。他没回头,声音却软了些,寒千影。
三日后,北境边界。
陆玄冥裹着玄色大氅立在关上,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
他身后跟着二十个影卫,最前面的燕十三腰悬双刀,刀鞘上还沾着昨夜刺客的血。
阁主,燕十三压低声音,方才在驿站,有个戴斗笠的人往西边去了。
让影卫撤到三十里外。陆玄冥解下大氅,露出里面绣着金线的命师官服,把我的玄铁剑挂在城楼上。
月上中天时,喊杀声划破夜空。
二十个蒙着面的死士从雪地里窜出,手中短刀泛着幽蓝——是黑莲教的蚀骨毒。
陆玄冥站在城楼阴影里,望着他们朝玄铁剑扑去,指尖在腰间玉牌上轻轻一按。
命轮图的光突然笼罩整座关城。
死士们的脚步顿住,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城楼变成了教坛,玄铁剑变成了圣使的头颅。
他们嘶吼着互相砍杀,刀刀见血。
燕十三带着影卫从两侧包抄时,陆玄冥已经站在关隘最高处。
他望着最后一个死士撞开人群,往东海方向逃去,嘴角勾起冷笑。
看来...他对着夜风喃喃,他们也等不及要让我见那个人了。
远处,一道流星突然划过天际,拖着火红的尾焰,直朝东海方向坠去。
而在千里外的海外仙岛,一座被青苔覆盖的古老石碑咔嚓裂开。
石缝中露出一道刻痕,模糊却清晰——
命格·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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