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天机阁朱漆大门前已围满了人。
青石板路上,少林的金色袈裟与武当的玄色道袍交叠如浪,更有各大门派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伏龙、断水、摘星,每一面都沾着江湖的腥气。
觉明大师手持九环锡杖立在最前,灰白的僧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绣着的金梵文;真一道人负手站在左侧,道冠上的白玉流苏微微晃动,目光却似毒蛇般舔过天机阁门楣上通晓阴阳的鎏金匾额。
陆玄冥倚在阁楼二层的雕花窗后,指尖摩挲着案上那封染了墨香的密报。
白芷的字迹清瘦如竹:佛道约战三日后,少林要江南,武当取北境。他垂眸轻笑,袖中玄机笔在宣纸上游走,墨迹晕开时,恰好听见楼下传来楚无极的叹息。
主子,楚无极负手立在廊下,玄色道袍被晨露打湿了半幅,朝会上那席话,终究还是引火烧身了。
陆玄冥放下笔,指节抵着下颌:你说皇族血光时,可曾算出今日?
算出了。楚无极转身,眼底的星子般的命理纹若隐若现,但算出的不是危机,是契机。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炸开一声断喝。
天机阁妖言惑众!觉明的锡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震得门前两尊石狮子都晃了晃,我佛慈悲,今日便替天行道!
人群应声而动,少林弟子手持降魔杵,武当弟子握着松纹剑,竟要直接撞开天机阁的门。
陆玄冥指尖叩了叩窗棂,窗下突然腾起一阵紫烟——那是白芷设的幻术结界,待烟雾散时,门前已立起一座黑沉沉的石碑。
命轮碑?真一道人眯起眼,道袍下的手指微微蜷起,楚阁主这是要以命数压人?
楚无极踏阶而下,掌心按在碑上。
命理纹从他眼底漫出,顺着指尖爬满碑身,黑碑突然泛起金光,八个血字缓缓浮现:三日之内,佛门必遭劫难。
江湖人哄然炸开。
好个天机阁!觉明的脸涨得通红,九环锡杖上的金环哗啦啦响成一片,我少林千年清誉,岂容你胡言!他回头瞪向真一道人,道兄,这等妖物,难道不该联手除之?
真一道人抚须长叹,眼底却闪过一丝暗喜:大师且慢,我等本是为清肃江湖而来,若动粗倒显得我等无理了。他提高声音,不如先看这碑灵验与否,若三日后无事...
无事?楚无极突然笑了,命理纹在他周身流转如光,若无事,我天机阁自毁招牌。
但若有事......他的目光扫过人群,便是有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人群静了一瞬,忽有小沙弥从少林队伍里跌跌撞撞跑来,伏在觉明耳边说了句什么。
觉明的脸唰地白了,九环锡杖当啷落地:你说什么?
空净他......
陆玄冥在楼上看得清楚——不远处的茶棚下,一个穿月白僧衣的小和尚正瘫在长凳上,七窍渗出黑血,双手死死攥着胸口的佛珠,连串紫檀木都崩裂在地。
逆命气运!楚无极突然拔高声音,命理纹如游龙般窜向那小和尚,诸位请看!他指尖虚点,一道金光没入小和尚眉心,众人便见一团黑雾从那人体内涌出,裹着凄厉的鬼哭,此子命格被逆命之气侵蚀,与我碑上所写佛门劫难分毫不差!
不可能!觉明踉跄着扑过去,颤抖的手探向空净的鼻息,触到的却是一片冷硬。
他突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定是天机阁下的黑手!
大师别急。真一道人慢悠悠踱步上前,目光扫过空净的尸身,我听闻西域有种逆命香,专克佛门气运......他话未说完,觉明突然转身,僧袍带起一阵风:道兄是说,有人暗中对我少林下此毒手?
这可不好说。真一道人后退半步,袖中却攥紧了半块染血的香灰——那是他今早特意让人洒在少林营帐后的。
陆玄冥在楼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摸出怀中的信鸽哨,轻轻吹了声。
不多时,白芷的身影便从人群后闪了闪,指尖夹着半片竹笺,借递水的由头塞进了少林首座的手中。
那是什么?真一道人眼尖,喝问。
少林首座展开竹笺,脸色瞬间煞白:大师!
这是武当副使与西域商人的密信,上面写着逆命香已送达北境!
放屁!真一道人勃然变色,定是天机阁伪造的!
伪造?首座将竹笺甩在他脚边,这上面的火漆是武当山独有的玄玉纹,你当我少林不识?
人群霎时炸了锅。
少林弟子举着降魔杵冲向武当众人,武当弟子握着剑便要还手,真一道人被推得踉跄后退,道冠都歪到了耳边。
觉明盯着满地狼藉,突然挥袖甩了真一道人一记耳光:好个道貌岸然的真一!
我佛门与你结盟,你却在背后捅刀!
大师听我解释!真一道人捂着火辣辣的脸,这定是陆玄冥的阴谋!
阴谋?觉明抓起九环锡杖,我少林千年清规,容不得你这等小人!他转身对众弟子吼道,撤!
少林众人如潮水般退去,只剩武当一脉被围在中间。
真一道人看着满地狼藉的道袍和断剑,突然踉跄着栽倒在台阶上,白发散乱如草。
主子,楚无极走上楼来,眼底的命理纹渐收,危机解了。
陆玄冥望着楼下散去的人群,指尖敲了敲案上的玄机笔:解了?
不过是拆了个小联盟罢了。他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真正的麻烦,还在后头。
月上中天时,白芷的身影从窗棂外闪了进来。
她的夜行衣沾着血渍,发间的武当道簪还没来得及取下,手中却攥着个绣着云纹的香囊。
这是从武当副使身上搜的。她将香囊放在案上,里面......有逆命香的残粉。
陆玄冥拈起香囊,指尖触到布料上未干的血渍。
他轻轻一嗅,便闻见一缕若有若无的腥甜——正是西域秘传的逆命香。
看来,他将香囊收进暗格里,嘴角扬起一抹淡笑,有人比我们想象的,更急着让这潭水浑起来。
窗外,三更梆子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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