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
赵国祯站在盐场高台之上,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滑落,在她脚下汇成一道道细流。远处的晒盐场早已泡在水里,像一片片浮沉的镜子,映出灰蒙蒙的天色。她的靴子陷在泥中,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啾声。
“赵掌柜!东边第三条堤坝撑不住了!”一名盐工气喘吁吁地跑来,头发湿得贴在脸上。
她点点头,转身击响身旁的铜鼓。咚——咚——咚!
三声鼓响穿透雨幕,原本慌乱四散的盐工们纷纷停下脚步,望向高台。
“听我号令!”她声音清亮,穿透风雨,“老张带人去加固主盐坨,小李去检查排水渠,其他人随我去封油布!”
人群一阵骚动,但很快便有几人带头奔向各自岗位。
赵国祯深吸一口气,雨水顺着鼻尖滴入嘴角,咸涩如海风。
她知道这雨不是普通的暴雨。
从昨日起,就有盐工低声议论:“这雨……不像天灾。”可没人敢说下去。她也没问,只是默默将最后几块油布分发出去。
她爬上盐坨顶端,俯瞰整片盐场。水位还在上涨,若再不控制,整个盐行十年心血都将泡汤。
“赵掌柜!”一个小姑娘举着油布冲上来,“还有两块,不够用了!”
赵国祯低头看了看手中最后一块油布,又看看四周还在冒雨赶来的盐工。
她忽然一笑:“把我的披风拿过来。”
小姑娘愣住:“可是您的新披风啊!”
“它比我更懂挡雨。”赵国祯脱下那件绣着金线牡丹的披风,利落地裹在盐坨最薄弱的一角。
雨更大了。
她站在盐坨上,如同一尊不动的雕像。
直到天色渐暗,最后一块油布也盖好,她才缓缓走下高台,浑身湿透,却依旧挺直脊背。
?
夜色降临,雨势未减。
赵国祯推开房门时,沈明远正坐在桌前,手里握着一把短刀,眼神倔强而焦躁。
“你答应过我的。”他抬头,声音有些哑。
“我说过让你跟我一起走?”她反问,语气平静。
“那你为何要骗我?”
她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伸手想碰他的脸,却被他别过头躲开。
“你留下来,会死。”她说。
“那你呢?”
她没有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
“这是迷药,吃了你会睡一觉。”她将药丸递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沈明远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穿她的心思。
“我不信你。”他说。
赵国祯笑了:“你该信我一次。”
下一刻,她突然出手,点了他后颈一处穴道。他猝不及防,眼前一黑,整个人软倒在她怀里。
她轻轻扶着他躺下,将瓷瓶收起,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门外,老三提着灯笼等候,见她出来,点了点头。
两人合力将一个生铁笼抬到枯井边,小心翼翼地将沈明远放入其中。
“真的只留个呼吸孔?”老三压低声音。
“嗯。”赵国祯点头,“他在里面藏了刀,不会坐以待毙。”
生铁笼缓缓沉入井底,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她站在井边,望着漆黑的井口,心中竟有些空。
“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挖出来再骂一遍。”她轻声道。
然后转身离去,步伐坚定。
深夜,江面波涛翻滚。
赵国祯独自驾舟,逆着风雨前行。她身上的衣服已被雨水浸透,颜色深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腰间挂着一只木盒,里面装着父亲留下的生意经。
她将自己用麻绳绑在船板上,以防被浪掀翻。手中的桨稳稳划动,借着微弱的火光辨认前方航道。
风卷着雨点打在她脸上,她眯着眼,咬紧牙关。
“爹,你说做生意要讲规矩,可有些人,从来不守规矩。”
她低声自语,声音混在风雨中,几不可闻。
“所以我这次,也不打算讲规矩。”
船继续前行,渐渐接近江心。
前方隐约出现数艘大船,桅杆高耸,船帆紧绷,像一群潜伏的猛兽。
她摸了摸胸前的木盒,指尖触到封面凸起的文字。
生意经的最后一页,藏着一句密文:“盐爆之法,需引燃火种。”
她嘴角微微扬起。
“今晚的雨,倒是正好。”
船头转向,迎向敌船。
狂风呼啸,雷声轰鸣。
她的眼神,比雨夜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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