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赵国祯的船已经靠近敌船。
她站在船头,火光映在她湿透的脸上,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鬼魂。灯笼在风中摇晃,火苗忽明忽暗,映得她眼底一片深红。
“你们想抢我的盐行?”她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风雨,“那我,就送你们一场火。”
她抬手,将灯笼高高举起,火光晃动,照出夹层边缘的一道缝隙。她记得那缝隙——是她亲手缝进去的。
海盐油纸包,裹着火药,藏在夹层深处。她曾在船上反复检查,每一道缝线都亲手缝过,每一包火药都亲自埋入。她知道,只要火苗落下,整个船都会炸成灰烬。
她咬紧牙关,猛地一抖灯笼,火苗蹭地一下点燃了垂落的布幔。火势迅速蔓延,布幔燃烧的焦味混着海水的腥气,冲进她的鼻腔。
“快!抓她!”敌船上的头目大喊。
赵国祯不等他们靠近,迅速割断灯笼绳索。火苗坠落,正好砸在夹层缝隙上。她转身,迅速将腰间湿麻绳一端绑紧在桅杆上,另一端缠在自己腰间。
“五、四、三……”她默数着。
火药引线已经点燃,爆炸只是时间问题。
“二、一。”
她纵身一跃,麻绳绷紧,身体滑入水中。冲击波从头顶炸开,轰隆一声,整片江面仿佛都被撕裂。
她被水压推得更深,耳鸣嗡嗡,意识开始模糊。
但她还活着。
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
沈明远醒来时,井底一片漆黑。
他摸了摸身上的铁笼,锁链沉沉压着他的肩膀。他记得赵国祯说的那句话:“你留下来,会死。”
他咬牙,心中怒火翻腾。
可她又说:“你该信我一次。”
他不信她,可她还是点了他。
他摸索着铁笼内部,指尖忽然触到一处刻痕。他皱眉,凑近看——“壬午年七月”。
他心头一震。
那是赵国祯父亲救她那天的日期。
他记得赵国祯曾教他一个机关:“这根铁条,转三圈半,再拉回来,就能开锁。”
他深吸一口气,照做。
铁条旋转,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锁链竟真的应声而断。
他猛地一推,铁笼松动,井口的光透进来,映得他眼中一片亮。
他抬头,看见井口外风雨交加,远处火光冲天。
他知道,她已经动手了。
他抓起腰间的刀,猛地一跃,冲出井口。
井水溅起,他落在岸边,脚下一滑,却稳稳站住。
他抬头,望向江心那片火海。
“赵国祯!”他怒吼一声,冲向敌船方向。
?
赵国祯浮在水面上,火光映在她脸上,像是最后的微笑。
她游向一块燃烧的船板,借着火光看对岸。
她看见了沈明远。
他破井而出,手持长刀,杀气腾腾。
她笑了。
她知道,他一定能行。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继续游动,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轰——”
又一艘敌船爆炸。
她被气浪掀翻,整个人沉入水中。
她挣扎着浮出水面,眼前一片模糊。
她看到火光中,沈明远已经冲入敌阵,刀光如电,劈开一个又一个敌人。
她嘴角一扬,缓缓闭上眼。
“爹……我守住了。”
她松开手,麻绳从她腰间滑落,沉入水底。
?
沈明远砍倒最后一个敌人,喘着粗气。
他转身,望向江面。
火光中,他看见一个身影在水里沉浮。
他冲过去,跳入水中。
他抓住她,将她拉上岸。
她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却还在呼吸。
他跪坐在她身边,手指贴上她的颈侧,感受到微弱却稳定的脉搏。
他松了口气,将她抱紧。
“你这疯女人……”他低声骂道,“竟然真敢一个人去送死。”
她眼皮动了动,嘴角勾起一个虚弱的笑。
“我不是……一个人。”
她睁开眼,看向他。
“你来了。”
沈明远点头,眼神复杂。
“你早就算好了,是不是?”
她轻轻点头,声音微弱:“我……信你。”
他沉默片刻,忽然低头,将她抱得更紧。
“以后……我信你。”
她闭上眼,靠在他怀里。
远处,江面的火光渐渐熄灭,雨还在下,却小了许多。
?
赵国祯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她躺在一间静室里,身上盖着干净的被子,手臂上缠着纱布。
她坐起身,看见沈明远坐在桌边,正低头削着一块木头。
他听见动静,抬头看她。
“醒了?”
她点点头。
“我……没死?”
“你命大。”他递给她一杯水,“比我想象的还大。”
她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忽然笑了。
“你还记得我教你的机关吗?”
他点头:“你教我的,我都记得。”
她轻轻放下水杯,看着他。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进井里?”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因为……你怕我死。”
她点头:“我不怕死,但我怕你死。”
他握紧手中的木头,指节发白。
“赵国祯……”
她看着他,眼神温柔。
“你愿意信我一次吗?”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
“我愿意。”
她也笑了。
屋外,雨停了,阳光从云层缝隙洒下来,照在窗台上,暖洋洋的。
她闭上眼,感受着阳光落在脸上的温度。
这一世,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
她睁开眼,看向沈明远。
“接下来,我们该收网了。”
他点头,眼神坚定。
“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她笑了。
“那好,我们先从沈家开始。”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远处的江面,还残留着昨夜的火光痕迹。
她看着那片江水,眼神坚定。
“这一局,我还没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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