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烈的手指抖得不像话。
那本硬皮日记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掌心皮肉嗤嗤作响。不是真的温度,是日记封面那暗褐色、早已干涸发硬的血渍——晚晚的血——散发出的、穿透灵魂的冰冷怨毒!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让他把这东西扔出去,扔进地狱的火焰里烧成灰!可那行歪歪扭扭、力透纸背的名字,却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勾住了他的眼球,钉穿了他的心脏!
“林晚晚”。
三个字,带着少女特有的娟秀笔锋,却又在收尾处拖出绝望的划痕,深深嵌进粗糙的硬皮纸里。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一点力气刻下的诅咒。
“晚…晚晚…”雷烈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浑浊的黑眼死死盯着那名字,属于人类的最后一丝理智在狂暴的阴影能量和这个名字带来的灵魂剧震中疯狂摇摆。腰侧旧伤处晚晚留下的银光印记如同烧红的铁箍,勒得他灵魂都在抽搐,却又诡异地压制着体内翻江倒海的污染暴动,维持着那脆弱的、濒临崩溃的平衡。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用那只勉强还残留一点人形的左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翻开了沉重的封面。
第一页。
依旧是那种带着少女气息的工整字迹,墨水是普通的蓝黑色,但字里行间透出的冰冷绝望,却让雷烈如坠冰窟。
“新历2022年,9月15日,雨。”
“我大概…快死了。”
“赵峰约我今晚在老码头废弃的7号仓库见面。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关于他父亲…赵天雄。”
赵峰?!赵天雄?!
这两个名字像两颗子弹,狠狠撞进雷烈混乱的意识!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浑浊黑眼穿过弥漫的硝烟和骸骨,死死钉在远处正艰难拖着小雅身体向角落移动的赵峰身上!赵峰似乎感应到了那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动作一僵,惊疑不定地回望过来。
雷烈低下头,野兽般的喘息喷在发脆的纸页上,继续往下看。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扎进他的神经。
“我知道他在骗我。他看我的眼神…和他父亲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像。那种…恨不得把我连皮带骨吞下去的贪婪和…肮脏。”
“但我必须去。雷子…我的傻雷子…他为了我顶撞赵天雄,被他们设计骗去西郊处理‘污染事件’,那根本就是个陷阱!我不能让他死!赵峰说…只要我去,就放过雷子…”
雷烈浑身剧震!西郊!陷阱!那个被他以为是意外遭遇高阶污染体、拼掉半条命才杀出来的地狱任务…竟然是赵天雄设的局?!就为了…调开他?!一股混合着狂暴怒意和被愚弄的冰冷杀意,如同火山岩浆在他血管里奔涌!覆盖着暗红脉络的右臂肌肉疯狂贲张,漆黑的指甲深深抠进混凝土地面!
日记还在继续,字迹开始变得凌乱,力透纸背,仿佛书写者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9月15日,夜,老码头7号仓。”
“我错了。我太蠢了。他们父子…都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仓库里没有赵峰…只有赵天雄!和他那几个跟狗一样的保镖!他们…他们按住了我…赵天雄那个畜生…他给我灌了东西…很苦…浑身…没有力气…”
“不…不要碰我!滚开!!”
(大片的墨水晕染开,像是用力甩笔或是…泪水?)
“好冷…好痛…雷子…救我…”
(字迹彻底扭曲,只剩下几个不成形的、用尽力气划下的短促笔画,像垂死的抓挠。)
“赵…峰…看…着…”
“他…在…笑…”
“……”
最后几行,字迹已经微弱得几乎看不清,断断续续,却带着刻骨的怨毒:
“…假…的…殉情…是…谋杀…”
“…污…辱…”
“…恨…所…有…人…”
“…报…仇…”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最后几页是彻底的空白。
“嗬…嗬嗬嗬…”雷烈低着头,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抖动。那不是笑,是濒死野兽从喉咙深处挤压出的、混杂着极致痛苦与无边暴戾的嘶鸣!日记本在他左手中被捏得咯吱作响,脆弱的纸张边缘被捏成了粉末!
西郊的陷阱…是为了调开他!仓库里的等待…是赵天雄的圈套!灌药…无力…污辱…而赵峰…他就在那里!他看着!他在笑!
“假的…殉情…是谋杀…污辱…”雷烈嘶哑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着日记上那血淋淋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搅动!他以为晚晚是殉情自杀!他以为是自己无能!这五年来,这刻骨的自责和痛苦,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灵魂!原来…原来全都是假的!
是谋杀!是肮脏到极点的污辱!
而那个他当成兄弟、甚至愿意在停尸间里并肩作战的赵峰…是帮凶!是站在旁边看着他父亲施暴、甚至…在笑的畜生!
“轰——!!!”
积压到极限的火山,彻底爆发了!
狂暴的阴影能量混合着被引爆的熔岩罡气,如同失控的核反应堆,从雷烈体内轰然炸开!压在他身上的扭曲钢筋和停尸格栅瞬间被恐怖的能量洪流撕成漫天燃烧的碎片!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眼睛!
不再是浑浊的漆黑!而是变成了燃烧的熔岩与翻滚的浓稠阴影交织的地狱!狂暴、混乱、毁灭一切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横扫而出!腰侧旧伤处晚晚留下的银光印记被这极致爆发的负面能量冲击得明灭不定,几乎要瞬间崩碎!
“赵——峰——!!!”
一声非人的咆哮撕裂了整个空间!音波带着实质的破坏力,将周围散落的骸骨和金属碎片震得粉碎!雷烈庞大的身躯如同从地狱熔岩中爬出的魔神,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锁定了那个抱着小雅、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身影!
“雷子!你听我说!不是那样的!”赵峰骇然欲绝,抱着小雅踉跄后退,高频粒子匕首横在身前,但那嗡鸣在雷烈此刻散发出的恐怖威压下显得如此微弱可笑!他看着雷烈那双熔岩与阴影交织的恐怖眼睛,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那不是他认识的雷烈!那是…择人而噬的深渊凶兽!
“日记…假的!一定是伪造的!是陷阱!”赵峰嘶声大吼,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但声音里的颤抖和恐慌彻底出卖了他。
“假的?”一个冰冷到没有丝毫温度的童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突兀地在死寂中响起。
晚晚悬浮在祭坛废墟上方,身形虚幻得几乎透明,发梢的灰白已经蔓延到了锁骨。她看着陷入彻底狂暴、如同人形天灾般的雷烈,看着惊恐绝望的赵峰,银色的瞳孔深处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嘲弄。
她苍白的小手,对着雷烈腰侧那剧烈闪烁、濒临崩溃的银光印记,极其随意地…凌空一点。
“枷锁…解除。”
啵!
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
那死死压制着雷烈体内沸腾深渊污染和阴影能量的最后一道银光锁链…断了!
吼嗷嗷嗷——!!!
失去最后束缚的雷烈,发出了震碎耳膜的恐怖咆哮!他体表覆盖的暗红脉络瞬间膨胀、凸起,如同活过来的岩浆毒蛇!漆黑的右爪猛地膨胀了一倍,尖锐的指甲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一股远比之前粘稠百倍、带着无尽混乱与饥渴气息的深渊污染,混合着他自身狂暴的熔岩罡气,如同黑色的火焰,轰然从他身上冲天而起!
停尸间穹顶的混凝土被这股恐怖的能量冲击直接掀飞!露出了外面阴沉的、翻滚着不祥暗红色泽的天空!
“不!!!”赵峰发出绝望的尖叫!他抱着小雅,转身就想跑!但已经太迟了!
彻底怪物化的雷烈,那双燃烧的熔岩阴影之瞳死死锁定了他!巨大的、覆盖着粘稠阴影和暗红脉络的漆黑利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无视了一切距离,如同死神的镰刀,朝着赵峰和他怀中的小雅,当头抓下!爪风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经让赵峰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被碾碎了!
“爹——救我!!!”
极致的死亡恐惧下,赵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如同幼兽般的绝望哀嚎!他手腕上那块看似普通的战术腕表,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与此同时!
轰隆——!!!
整个地下停尸间,不,是整个西区污水处理厂旧址的地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向下一压!
一股浩瀚、霸道、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压意志的恐怖力量,如同无形的山岳,穿透层层大地,轰然降临!
这股力量是如此庞大,如此堂皇正大,带着一种秩序维护者的凛然威严,瞬间与雷烈那冲天而起的、充满混乱与毁灭的深渊气息狠狠撞在一起!
砰——!!!!
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发生了!
以雷烈和赵峰为中心,一个混杂着熔岩、阴影、污血、骸骨碎片以及纯粹金色镇压能量的毁灭性冲击环,如同核爆的冲击波般猛地扩散开来!
整个地下空间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被彻底摧毁!地面塌陷!墙壁粉碎!无数扭曲的钢筋和混凝土块如同炮弹般向四面八方激射!
温不言被这股冲击波狠狠扫中,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再次抛飞,重重砸进一堆燃烧的废墟,彻底昏死过去。
祭坛废墟上,晚晚虚幻的身影在这毁灭风暴中如同烛火般摇曳。她看着那股从天而降、带着熟悉“秩序”气息的恐怖镇压力量,看着在金色光晕中隐隐浮现的一个穿着笔挺深蓝色制服、面容威严冷峻的中年男子虚影(赵天雄的远程能量投影),银色的瞳孔深处,终于不再是漠然。
那是一种冰冷的、沉淀了无尽岁月的…刻骨讥诮。
她的目光,穿透混乱的能量风暴,落在那本被雷烈狂暴能量震飞、在空中翻卷的硬皮日记上。
染血的封面在毁灭的狂风中展开,露出了扉页上那行力透纸背的、属于林晚晚的绝笔:
“…恨…所…有…人…”
“…报…仇…”
晚晚虚幻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弧度。
她抬起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对着那本翻飞的日记,对着狂暴的雷烈,对着从天而降的赵天雄虚影,对着这片充满谎言、背叛、污秽与毁灭的废墟…
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看口型,只有两个字: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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