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小院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晚风拂过,带来了几分凉意,也吹动了桌上那盏孤灯的火苗,光影摇曳,映在两人的脸上,忽明忽暗。
沈知夏捧着那碗已经见底的卤味汤,指尖还残留着瓷碗的余温。
她看着林闲,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担忧与好奇交织,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吗?因为这摊位?”
林闲将最后一口茶水饮尽,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望向那被屋檐切割成一角的夜空,星辰稀疏,却亮得惊人。
“这世上的事,大多逃不过一个‘利’字。你挡了别人的路,他们自然要来搬开你这块石头。”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闲事。
可沈知夏的心却无法平静。
她知道林闲说的是事实。
这条街上,想在这里摆摊的人不止她一个,尤其是她这个位置,正对街口,人流量最大。
只是她没想到,对方的手段会如此阴狠,直接请来了江湖术士。
“那个叫张铁嘴的,他……”沈知夏回想起下午那身体骤然僵硬、无法动弹的恐怖感觉,仍心有余悸,“他真的会点穴吗?”
“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罢了。”林闲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的轻蔑,“靠的是瞬间发力,以巧劲冲击人体经络的薄弱之处,造成短暂的麻痹假象。对付寻常人尚可,登不上大雅之堂。”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沈知夏却听得心惊肉跳。
那在她看来神乎其技的“点穴”,在林闲口中竟成了“三脚猫功夫”。
那他自己呢?
挥手间就让那张铁嘴的手段失效,又挥手间将两个大活人凭空变走……这又是什么样的境界?
“那你……”她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林闲终于将视线从星空收回,转头看向她。
灯火下,他的眼神深邃如海,让沈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笑了笑,没有解释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只是换了个话题:“卤味汤很好喝,有心了。”
一句简单的夸奖,却让沈知夏的脸颊微微发烫。
她低下头,小声道:“你救了我,一碗汤算什么。我只是担心,他们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个阿牛是这一带有名的地痞,他背后……”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一个地痞,敢如此嚣张,背后必然有靠山。
“我知道。”林闲的回答依旧云淡风轻,他站起身,开始不急不缓地收拾桌上的茶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出摊。”
看着他从容镇定的背影,沈知夏心中的慌乱似乎也被抚平了许多。
这个男人身上,仿佛有一种天塌下来也无所畏惧的气度。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低低的“嗯”,端着空碗回了自己的屋子。
与此同时,数里外的护城河边,两道狼狈的身影从冰冷的河水里挣扎着爬上岸。
“咳咳……咳!”阿牛吐出几口污水,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
他惊魂未定地望向身边的张铁嘴,声音都在打颤:“张……张大师,那小子……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他用的是什么妖法?”
张铁嘴的脸色比河水还要冰冷,眼中满是惊骇与屈辱。
作为在江湖上靠着一手“封脉点穴”的绝活混饭吃的人,他今天栽的跟头,是他毕生未曾经历过的奇耻大辱。
“那不是妖法……”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也不是武功!”
他回想着当时的情景,自己志在必得的一指,那股熟悉的气劲明明已经点中了沈知夏的“麻穴”,可下一秒,那股气劲就像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可怕的是之后,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和阿牛死死地禁锢住,那感觉,就像是陷入了透明的钢铁牢笼,任凭他如何催动内力,都纹丝不动。
最后,天旋地转,再睁眼时,人就已经在河里了。
这不是人力所能及的范畴!
“那是什么?”阿牛追问道。
“我不知道!”张铁嘴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恐惧,“我只知道,我们惹上了一个根本惹不起的存在!这事……这事必须马上禀报虎哥!”
两人不敢有片刻耽搁,连滚带爬地朝着城南一座灯火通明的宅院跑去。
宅院正堂内,一个满脸横肉、眼角带着一道刀疤的壮汉正搂着两个妖艳女子喝酒,他就是这一片地下势力的头子,人称“王虎”。
当看到阿牛和张铁嘴如丧家之犬般冲进来时,王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推开身边的女人,冷声问道。
阿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将下午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尤其是林闲那神鬼莫测的手段,被他描述得如同鬼神降世。
王虎听完,眉头紧锁,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张铁嘴。
他可以不信阿牛这个地痞的胡言乱语,但他花重金请来的张铁嘴,是他所倚仗的“高人”。
张铁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沉声道:“虎哥,阿牛说的……句句属实。那年轻人的手段,已经超出了我辈武人的认知。隔空解穴,挥手移人……这恐怕是传说中的……仙家神通!”
“仙家神通?”王虎冷笑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酒杯乱晃,“放屁!这世上哪来的神仙!无非是些障眼法罢了!我王虎在南城混了这么多年,连官府都得给我三分薄面,还能被一个卖茶的小子吓住?”
话虽如此,他眼中的凝重却掩饰不住。
他知道张铁嘴的本事,绝不会无的放矢。
“虎哥,此人……我们恐怕对付不了,还是……还是算了吧?”张铁嘴劝道,他是真的怕了。
“算了?”王虎眼中凶光一闪,“我的人被他扔进河里,传出去我王虎的脸往哪搁?他不是要护着那个小娘们吗?好!我倒要看看,他一个人,能不能护住整条街!”
他站起身,在堂中踱步,身上的煞气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传我的话下去,”王虎的声音阴冷如冰,“从明天起,给我‘扫街’!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让那条街上所有的摊贩都知道,谁敢再在那里摆摊,就是跟我王虎过不去!我倒要看看,他一个卖茶的,能有多大的能耐!”
夜,已经很深了。
小院恢复了最初的死寂。
林闲的房间里,灯火早已熄灭,呼吸平稳,似乎已经安然入睡,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毫不知情,又或者,是毫不在意。
隔壁的房间里,沈知夏却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洒下淡淡的光辉。
她睁着眼睛,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阿牛的嚣张,张铁嘴的诡异,人群的惊呼,以及……林闲那云淡风轻的一挥手。
恐惧和安全感,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她心中反复交织。
林闲是为了她,才惹上了这样的麻烦。
这份恩情,重如泰山。
而她,除了端去一碗微不足道的卤味汤,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明天……明天王虎的人肯定会来报复。
到那时,林闲要面对的,恐怕就不再是阿牛和张铁嘴那样的小角色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来。
不行,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黑暗中,沈知夏缓缓坐起身,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然。
她或许无法与他并肩作战,但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心意,也必须让他知道。
她看着林闲房间的方向,良久,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轻轻地点了点头。
夜色,依旧浓重,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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