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门密室之内，烛火摇曳，将江无涯带笑的脸映照得鬼气森森。
赵烈阳一掌拍碎了身前的紫檀木桌，碎屑四溅，他胸膛剧烈起伏，怒火几乎要从眼眶中喷薄而出：“好一个江无涯！你布下的局，让我折了两个玄铁门的精英弟子，还把账本这种东西送到了皇帝面前！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面对赵烈阳的滔天怒火，江无涯却只是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满一杯茶，轻呷一口，姿态悠然自得，仿佛刚才的失败与他毫无干系。
他抬起眼皮，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冷光：“赵门主稍安勿躁。棋盘之上，弃一子活全盘，是为常理。那两个弟子，不过是丢出去吸引猎犬的骨头，而那本账本……”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愈发诡异：“……不过是让那条老狗，也就是当今圣上，亲自下场的饵罢了。你以为楚寒川那小子，为何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将此事捅到御前？”
赵烈阳气息一滞，眼中的暴怒渐渐被一丝惊疑取代。
江无涯放下茶杯，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因为他想借皇帝的手，来对付你，对付玄铁门。可他算错了一点，皇帝最在意的，从来不是什么真相，而是他那把摇摇欲坠的龙椅，和他那条苟延残喘的命！楚寒川献上所谓的‘心火归元术’，看似是在示好，实则是在皇帝的心里埋下了一根刺。一根怀疑一切，也包括怀疑你赵门主的刺。”
“这又如何？”赵烈阳依旧不解，“他现在占据了主动，明日就要在山门前火烧《贞元卷》，届时天下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他身上，他将以救世主的姿态，审判我玄铁门！”
“审判？”江无涯发出一声嗤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赵门主，你忘了苏晚棠体内的‘祭魂蛊’，究竟是为何而种下的吗？”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幽幽传来：“那‘祭魂蛊’，以归棠居地下的‘血龙木’为根，以苏晚棠的九阴血为养料。一旦她离开归棠居超过七日，或者心绪受到巨大刺激，蛊虫便会破体而出，吸食其神智，将其化为一具只会听从我号令的傀儡。”
江无涯猛地回头，眼中杀意凛然：“楚寒川以为他用丹药压制住了蛊虫，真是天真！他越是想在万众瞩目之下揭露真相，苏晚棠的情绪就越会激荡，蛊虫发作得就越快！明日，就在他最得意，以为胜券在握的那一刻，他身边最亲近的、他誓要保护的女人，会亲手指着他的鼻子，告诉天下人，他楚寒川才是用邪术害人的妖人！到那时，百口莫辩，你说……皇帝是信一个死人留下的账本，还是信一个活生生的‘受害者’的血泪控诉？”
赵烈阳怔在原地，心中的怒火瞬间被一股冰冷的寒意浇灭。
他看着江无涯，只觉得此人用心之歹毒，算计之深远，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好……好一招釜底抽薪！”赵烈阳终于狞笑起来，“届时，我便亲自出手，以‘清理门户，诛杀妖人’为名，将他们二人，一并拿下！”
夜色，愈发深沉。
另一边，城中一处僻静的院落里，吕青云遣散了手下，亲自守在门外。
屋内，苏晚棠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她靠在软榻上，看着眼前正专心为她检查脉象的楚寒川，轻声问道：“为什么是我？我的血……真的那么特殊吗？”
楚寒川收回手指，神色平静，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惜。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贞元卷》的来历吗？”
苏晚棠茫然地摇了摇头。
“《贞元卷》并非纸质卷宗，而是上古医道圣人用毕生心血，将一部逆天改命的医典，以秘法融入了一株天材地宝之中。而那株天材地宝，必须以世间至阴至纯的‘九阴血’日夜浇灌，方能显现其真正的形态。”
楚寒川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苏晚棠的心上。
“所以……我就是那个……”
“你是那个‘容器’。”楚寒川替她说了下去，语气冷硬如冰，“在你出生的那天，宰相府便与血衣教做了交易。他们不是取了你的血，而是将那融入了《贞元卷》的‘引子’，种入了你的血脉。而那祭魂蛊，就是用来在关键时刻，催动医典力量，并让你彻底沦为他们掌控医典工具的‘锁’。”
苏晚棠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原来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一个精心准备了十几年的活祭品。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楚寒川递过一杯温水，声音缓和了些许：“但他们算错了一件事。锁，能锁住宝藏，也能被钥匙打开。你的血既是容器，也是唯一的钥匙。明日，我要烧的，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假卷。而真的《贞元卷》，我会用你的血，让它重现天日。”
他的目光坚定而锐利，仿佛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你不是工具，你是破局的关键。相信我。”
苏晚棠握着温热的茶杯，怔怔地看着他，心中翻江倒海。
许久，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夜尽天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洒向巍峨的玄铁门山门。
山门前，早已人山人海。
江湖各派、王公贵胄、平民百姓，将整片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央临时搭建起的一座高台之上。
高台下，赵烈阳一身玄色劲装，面沉如水，身后站着玄铁门一众精英弟子，杀气腾腾。
而在不远处的阁楼上，几道隐晦的目光，正带着皇家的威严，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万众瞩目之下，楚寒川一袭白衣，缓步走上高台。
他手中，没有任何兵器，只托着一个沉重的火盆。
紧随其后的，是面色虽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的苏晚棠。
“他真的敢来！”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一个人，一盆火，就想挑战玄铁门？疯了吧！”
赵烈阳看着台上的楚寒川，
高台上，楚寒川将火盆重重放下，环视四周。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苏晚棠的身上。
风，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对着苏晚棠，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了最后一句话。
“准备好了吗？”
苏晚棠深吸一口气，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回答。
“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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