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那枚刺入曲池穴的银针仿佛化作了引动风雷的信标,针尾嗡鸣,震颤不休!
楚寒川只觉一股狂暴无匹的燥热之气,自京城地底深处那沉睡千年的地脉中汹涌而上,循着银针的牵引,悍然灌入他的经脉!
“焚!”
他一声沉喝,眼中九阳真气爆射而出,将这股地脉火毒尽数引向归棠居的废墟!
轰——!
一声闷响,焦黑的土地瞬间化为赤红的熔岩,一股带着硫磺与焦臭的恐怖热浪冲天而起,整座茶馆的残垣断壁,连同地基深处的砖石,都在这焚天之势下被烧成了最原始的飞灰。
这并非凡火,而是地脉之火,足以将一切阴邪之物焚烧殆尽。
火光映照下,楚寒川面沉如水。
他看到,就在那熔岩的中心,一截被烧得只剩寸许的血树残根,在彻底化为灰烬前,竟渗出了一滴漆黑如墨的液体。
那液体并未被地火蒸发,反而诡异地蠕动着,在半空中凝成一个栩栩如生的蝶形符纹,随即光芒一敛,悄无声息地沉入了滚烫的地底,消失无踪。
他的心猛地一沉。
“晚棠。”他轻唤一声,苏晚棠会意,忍痛将一根纤纤玉指伸出。
楚寒川取过她指尖沁出的一滴血珠,屈指一弹,血珠精准地落入那片尚在散发着余温的灰烬之上。
他没有让血珠渗入,而是并指如剑,以银针轻引,真气微吐。
那滴鲜红的血珠竟缓缓悬浮而起,在半空中急速旋转,无数细微的血丝从中剥离,交织成一片残缺不全的古老铭文。
八个血字,触目惊心——“祭魂蛊成,九阴归心。”
楚寒川的眸光瞬间冷冽如冰。
祭魂蛊!
此蛊并非血衣教的独门秘术,他曾在师父的禁忌医典中见过零星记载,其源头,竟是来自前朝皇陵中的一张古方,与那传说中能逆转生死的归元鼎,乃是同源!
这已不是江湖恩怨,而是牵扯到了皇室秘辛!
他瞬间明白,苏晚棠体内的九阴血气,不过是这盘惊天大棋中的一枚棋子。
要想彻底根除她身上的蛊毒,唯一的办法,就是入宫,查清二十年前,他母亲林婉柔难产前后,所有相关的御医卷宗!
三日后,一则皇榜昭告天下,急召天下名医为七皇子楚昭诊治。
楚寒川化名“楚尘”,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南疆医术,轻而易举地获取了入宫的资格。
引领他的,是御前太监总管李德福,一个面容白净、眼神却深不见底的老太监。
穿过层层宫门,空气中的压抑感越来越重,仿佛连阳光都透着一股陈腐的味道。
“楚神医,此地便是静元殿。”李德福的声音尖细而平稳,“咱家就在殿外候着,您请。”
楚寒川微微颔首,推门而入。
殿内香雾缭绕,焚的却是极品的“定魂香”,有凝神静气之效,但对于身中阴邪之气的病人而言,却无异于催命符,只会让邪气更加稳固地盘踞在体内。
他目光一扫,便见大殿中央的寒玉榻上,躺着一个面色青灰的少年,正是七皇子楚昭。
少年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眉心处,一个淡青色的蝶形符纹若隐若现,与归棠居地底消失的那个符纹,如出一辙。
一道锐利的目光自殿内珠帘后射来,带着审视与期待。
楚寒川不用看也知道,那里藏着的,正是当今圣上,他的亲生父亲——楚景炎。
殿内侍立着十几位太医,个个面色凝重,见楚寒川进来,只是冷眼旁观。
楚寒川却视若无睹,竟在寒玉榻旁的锦凳上不请自坐。
他没有急着诊脉,而是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乌木针盒,盒盖打开,三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静静躺在其中,针身在香雾中泛着森冷的寒光。
他伸出左手食指,指尖一凝,一滴殷红如宝石的血珠沁出,带着灼热的纯阳气息。
他以指尖血,依次涂抹过三枚银针的针锋。
“此病,非天降,乃人为。”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有人用了上古‘引阴术’,将九阴血气强行导入皇子经络之中,其目的,并非取皇子性命,而是欲借他至纯的龙脉之体,唤醒某种被封印在京城之下的东西。”
一言既出,满殿哗然!
“一派胡言!”一名身穿太医院判官服的老者厉声喝道,他胸前佩戴着一枚赤金令牌,显然是赵烈阳派来监视的亲信,“七皇子殿下乃是天家血脉,纯阳之体,岂容你这江湖游医信口雌黄,妖言惑众!”
楚寒川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那人的呵斥不过是蚊蝇嗡鸣。
他动了。
快!快到极致!
三道银光如电,撕裂了缭绕的香雾,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三枚沾染了九阳血的银针,已然分毫不差地刺入了七皇子楚昭的“天枢”“神门”“涌泉”三大要穴!
“你敢!”那监医大惊失色,正欲上前阻止。
“滚!”楚寒川一声低喝,一股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猛然炸开,那监医只觉胸口如遭重锤,蹬蹬蹬连退七八步,一屁股跌坐在地,满脸骇然。
楚寒川指尖搭在针尾,九阳真气如决堤江河,狂暴地透针而入!
“给我出来!”
刹那间,静卧的七皇子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
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黑气,疯狂地从他的七窍之中溢出,那股阴寒之气,让整个静元殿的温度都骤降到了冰点。
黑气在空中盘旋凝聚,竟化作一只残破不堪的幽冥血蝶,它挣扎着想要飞遁,却被银针上蕴含的九阳之气死死吸附。
“嗤啦”一声,血蝶发出一声尖啸,当空自燃,化为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咳……咳咳……”寒玉榻上,楚昭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那层死灰之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缓缓恢复了血色。
他迷茫地睁开双眼,目光在殿内扫过,最终落在珠帘之后。
“父皇……”他虚弱地开口,声音嘶哑,而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却让殿内所有人如遭雷击。
“父皇……三年前那场大火里……我看到了……有母后……”
珠帘被猛地掀开,身着龙袍的楚景炎快步走出,他眼眶通红,望着床上恢复神智的儿子,老泪纵横。
他一把抓住楚寒川的手,声音激动得发颤:“神医!当真是神医!朕要封你为御前太医,享二品俸禄!”
满殿太医面如死灰,尤其是那名监医,早已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然而,楚寒川却挣开皇帝的手,缓缓跪倒在地,声音平静而坚定:“草民医术乃山野路数,不堪庙堂重任。草民不敢求封赏,只求陛下恩准,借阅《大齐御医典·贞元卷》三日。”
贞元卷!
楚景炎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正是记载了二十年前,皇后林婉柔难产前后所有救治记录的禁书,早已被封存于皇家书库的顶层,严禁任何人翻阅!
他就在此时,他眼角余光瞥见那名监医悄悄捏碎了袖中的一枚玉符,一道微不可查的讯息已然传出。
赵烈阳的命令,正在通过江无涯的渠道,飞速散布出去——此医心怀叵测,欲窃国之秘,身负通天邪术!
“准了。”楚景炎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李德福,带楚神医去取书。”
退殿途中,行至一处名为“回春廊”的偏僻长廊时,楚寒川的脚步蓦地一顿。
三名身形高大的黑衣太监,从廊道尽头的假山后闪出,呈品字形将他堵住。
他们手中,各自托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香炉,炉中正飘出袅袅青烟,那烟气无色无味,却带着一股能让武者经脉凝滞的阴毒之力——闭脉香!
“动手!”为首的太监一声低喝。
他们以为楚寒川已是瓮中之鳖,却不知,在他们现身的那一刻,楚寒川袖中的银针早已开始轻微震动。
“听针术”早已将三人的呼吸节奏、心跳频率、气血流转,尽数反馈于他的脑海。
在对方动手的刹那,楚寒川的身影鬼魅般一晃,指间银光乍现!
“逆息针!”
噗!噗!噗!
三声轻响,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三名黑衣太监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们只觉喉头一麻,浑身力气瞬间被抽空,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挺挺地瘫倒在地。
楚寒川封住的,是他们的人中、承浆、廉泉三穴,一针失语,一针瘫身!
他冷漠地从为首的太监怀中搜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拆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江无涯令:若其索阅贞元卷,即刻焚毁,并报赵长老。”
楚寒川将密信收入怀中,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抬头望向宫墙深处那片金碧辉煌的宫殿,低声自语:“父皇,您若真想谢我,就别让那份真相……也跟着烧了。”
当夜,整个皇宫因为七皇子的痊愈而暗流涌动。
然而,一桩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守卫静元殿的禁军骇然发现,七皇子楚昭的床头,竟不知何时用鲜血写下了一行狰狞的大字:
“林氏冤魂不散,九阴归位之时,便是龙榻易主之日。”
楚景炎闻讯赶来,龙颜震怒,当即下令封锁静元殿,彻查此事。
可当他看到那血字时,瞳孔却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那血字的笔迹,锋芒毕露,桀骜不驯,竟与他白天在归棠居账本上看到的,那个叫“楚寒川”的掌柜留下的字迹,一模一样!
滔天的怒火与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将这位帝王吞噬。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已带着一个娇弱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翻出了戒备森严的皇城。
京城之内,已是天罗地网。
楚寒川抱着怀中气息越发不稳的苏晚棠,目光投向城南那片黑暗的区域。
他刚刚拿到手的《贞元卷》还未及细看,一个更严峻的问题已经摆在面前。
他能感觉到,苏晚棠体内的九阴血气,因为皇宫内那场剧烈的真气引动,竟有了提前爆发的迹象。
皇宫不能回,将军府更是众矢之的。
整个京城,都将变成一座巨大的囚笼。
他必须立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无人打扰的地方。
因为,他需要时间,炼制一种能够暂时压制九阴血气、为他争取时间的丹药。
而炼制此丹所需的药引,极其凶险,一旦开始,便不能有丝毫中断。
他的目光穿透夜色,落在了城南那片破败的区域,心中已有了决断。
那里,是生路,也是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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