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外的枯井深处,一双寒星般的眸子骤然睁开。
楚寒川盘膝而坐,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正刺入他胸前大穴,勉强压制着体内那股如岩浆般暴虐的九阳逆脉。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灼骨的剧痛,但他神色冷峻,没有一丝动摇。
他已在此地潜藏了三个时辰,将气息与枯井的死寂融为一体,完美避过了府外巡逻的护卫。
时辰已到。
楚寒川拔出银针,那股被压制的狂暴力量险些冲破桎梏,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却被他用指尖拭去,眼神反而愈发凌厉。
他如一只夜枭,悄无声息地掠出枯井,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直扑宰相府高墙。
白日寿宴上,那看似随手一拂的动作,实则已布下杀局。
此刻,他循着墙角那道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气引痕”——一种由真气残留形成的无形轨迹——真气如丝线般探出,精准地感知着前方的动静。
第一道暗哨,藏于假山之后,呼吸绵长;
第二道,隐于廊柱阴影,心跳沉稳;
第三道,伏于屋檐之上,杀气内敛。
楚寒川的身影如同鬼魅,在他们感知的缝隙中穿行而过,未带起一丝风声。
很快,一座独立的院落出现在眼前,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棠院。
这里,就是软禁苏晚棠的地方。
然而,院门前、墙头上,甚至连树与树之间,都布满了闪烁着幽蓝寒光的丝网。
困龙网!
此网以极北之地的寒铁丝混以异兽之筋编织而成,不仅坚韧无比,更能传导一种特殊的麻痹之力,专克天下内家高手。
一旦触碰,内力愈是雄浑,反噬便愈是剧烈,瞬间便会手脚酥麻,沦为待宰羔羊。
楚寒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克制内力?
可他的九阳逆脉,早已不是寻常内力。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赤红的银针,这是以地心火铜所铸,遇热则活,专为引导九阳之血而炼制。
他将银针夹于指间,轻轻刺破指尖,一滴金中带赤的血液缓缓渗出,散发着惊人的热量。
这便是他的九阳之血——源自先天异脉,蕴含焚经化脉之威,寻常武者触之即伤。
“去!”他屈指一弹,银针裹挟着那滴滚烫的精血,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红光,精准无误地射向困龙网的一处节点。
“滋啦——”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异响。
那滴九阳之血仿佛是点燃火油的火星,在接触到寒铁丝的瞬间,竟爆开一团无声的烈焰!
火焰并非寻常赤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金色,沿着网绳急速蔓延。
那专克内力的寒铁丝,在这霸道无匹的血炎面前,竟如遇骄阳的冰雪,寸寸熔化,转瞬之间,便烧出了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巨大缺口。
就在此时,院内突然传来两声压抑的闷哼。
楚寒川心头一紧,不再犹豫,身形一闪便穿过缺口,潜入院中。
院内景象,令他瞳孔骤缩。
两名身穿精锐甲胄的守卫,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僵立在原地,脸上布满惊恐,全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已然没了声息。
而在他们前方,那张由千年寒玉打造的床上,苏晚棠正挣扎着坐起。
她衣衫单薄,四肢被铁链锁住,但那双往日温柔似水的眸子,此刻却燃着一簇冰冷的火焰。
眼瞳深处,一双栩栩如生的冰蓝色蝴蝶翅膀纹路,正缓缓舒展。
她心口处的蝶形胎记,此刻不再是淡淡的粉色,而是变成了妖异的深红,滚烫如烙铁。
“川……我在这里……等你。”她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虚弱地低语。
话音未落,她眉心处猛然迸发出一道血色光华,体内那股被压抑了十八年的九阴血脉,竟在无人引导的情况下自行觉醒!
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正是这股力量,将那两名试图对她不轨的守卫瞬间冻僵。
“滚!”苏晚棠猛然睁眼,眼中蝶纹彻底成型,一声低喝,声如万载寒冰。
那两名被冻僵的守卫竟被这声波震得七窍渗血,直挺挺倒下,彻底昏死过去。
“砰!”
窗户被一股巨力震碎,楚寒川破窗而入,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的血脉……觉醒了?!”
苏晚棠看到他,眼中的冰冷瞬间褪去,化作无尽的委屈与依赖。
她虚弱地点了点头,声音颤抖:“我……我好像看到娘了……在梦里……她告诉我,别信父亲……他早就知道一切!”
“当!当!当——!”
刺耳的警钟声划破夜空,整个宰相府瞬间被惊动。
无数火把亮起,密集的脚步声如潮水般涌来。
“不好!是陈统领的禁军!”楚寒川脸色一变。
他一步上前,并指如刀,以“封脉手”迅速点在苏晚棠周身几处大穴,暂时封住了她体内那股狂暴肆虐的九阴寒气。
“别怕,我带你走。”他沉声说道,一把扯断她身上的铁链,将她背在身后。
“围住棠院!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院外传来一声怒吼,正是禁军统领陈玄。
楚寒川深吸一口气,背着苏晚棠,脚下一点,如大鹏展翅般跃上屋脊。
然而,迎接他的,是三十六支闪烁着幽幽蓝光的夺命箭矢!
箭尖之上,尽数淬了能麻痹神魂的“迷魂毒”!
退无可退!
楚寒川不退反进,猛地咬破舌尖,一股精血混入真气,强行引动九阳逆脉二次爆发!
刹那间,他周身气血翻涌如沸,皮肤呈现出一种骇人的赤红色。
“针来!”
他左手一扬,三枚赤红银针自行飞出,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贯入他胸前的“膻中”、“神庭”、“百会”三大主穴。
真气毫无保留地灌入针身,三枚银针嗡嗡作响,竟在他身前交织出一片密不透风的针影光幕!
“针罡护盾!”
“咻咻咻!”
毒箭如雨,尽数射在那片针影光幕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之声,竟被尽数弹飞,无一能近其身!
下方的陈统领见状,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弓手退下!刀斧手上!结‘铁锁阵’,给我把他困死在里面!”
二十名手持重刀的精锐刀手立刻应声而出,身形交错,刀光霍霍,瞬间列成一座刀阵,刀光连接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铁壁,将楚寒川所有退路彻底封死。
阵中,楚寒川眼神一凝。
他右手闪电般探出,将一枚银针狠狠插入自己左臂的“曲池”穴!
“逆针爆脉!”
以血为引,真气逆冲经脉!
这是一种近乎自残的禁术,能于瞬间压榨出身体所有潜能。
刹那间,楚寒川的身形仿佛凭空暴增了三分,周身筋骨发出噼啪爆响,速度更是飙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
他如一道穿行于刀光中的鬼魅,身影忽左忽右,快到只留下一串残影。
手中的银针化作死神的信使,每一次出手,都精准无比地点在一名刀手的“麻筋穴”上。
九阳真气透过针尖一震,那刀手便全身一麻,手中重刀当啷落地。
不过眨眼之间,看似固若金汤的刀阵已然瓦解,二十名刀手尽数软倒在地,动弹不得。
“竖子敢尔!”陈统领目眦欲裂,亲自挥舞着百炼精钢刀,一刀力劈华山,向楚寒川当头斩来。
楚寒川不闪不避,只是伸出两指,夹着那枚染血的银针,轻描淡写地点在了劈来的刀脊之上。
“叮!”
一声脆响。
雄浑的九阳真气透过针尖,如奔雷般涌入刀身。
陈统领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炽热力量传来,虎口瞬间震裂,手中的精钢大刀,竟从针尖接触之处开始,寸寸断裂,化作一地碎片!
趁着陈统领惊骇失神的瞬间,楚寒川已背着苏晚棠跃出重围,直奔府门而去。
府门外,吕青云早已带着数名心腹焦急等候。
楚寒川安然落地,却并未立刻离去。
他回首,望向宰相府灯火通明的主楼。
高楼的窗前,一道身影静静伫立,正是宰相苏文远。
他手中,正摩挲着一枚晶莹剔透的蝶形玉佩,神色复杂难明,既有痛心,又有冷漠。
隔着遥远的距离,楚寒川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苏相,你若真当她是你的女儿,就别再甘当别人的棋子。”
话音落,他不再停留,抱起已陷入昏迷的苏晚棠,踏着夜色,消失在风雪之中。
他走后,关于“游医夜闯宰相府,一针败百人”的传闻,如风一般在京都的街头巷尾悄然流传,为他平添了几分“天降神医”的神秘色彩。
归途中,一行人策马疾驰。
楚寒川怀中的苏晚棠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秀眉紧蹙,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一缕缕黑色的血液,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渗出,而她心口处那原本妖异的蝶纹,此刻竟转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仿佛随时会吞噬她的生命。
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细若游丝,却字字惊心:
“他们……在我的血脉里……种了‘祭魂蛊’……每月十五……我若不回归棠居……就会……神魂俱灭,变成……一具傀儡……”
楚寒川疾驰的脚步猛然一顿,他勒住缰绳,低头看着怀中痛苦万分的苏晚棠,眼中杀意沸腾。
他缓缓抬头,望向远处灯火辉煌的京都方向,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要将天地都掀翻的决绝与冰冷:
“傀儡?那就……先毁了你的归处!”
话音未落,他体内那枚为施展“逆针爆脉”而刺入曲池穴的银针,竟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针尾微微颤动,隐隐与脚下京城大地深处,那股沉寂了千百年的燥热地脉之气,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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