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的烛火猛地一跳,映着楚景炎眼中翻涌的滔天怒火。
蛊虫残骸……这四个字如同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他心中最隐秘的角落。
线索,又一次在即将触及真相时,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悍然掐断。
“砰!”
他手中的白玉茶杯应声而碎,温热的茶水混着瓷片四溅,密使吓得伏地更深,连呼吸都近乎停滞。
“好,好一个血衣教!好一个幕后黑手!”楚景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彻骨髓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们以为杀了人,抹掉痕迹,朕就查不下去了么?他们越是遮掩,就越证明他们在害怕!”
他缓缓站起身,踱到窗边,目光穿透黑暗,仿佛要将整个京城的夜色都看穿。
那个孩子……楚寒川……他的医术,他的九阳血脉,他眉宇间那与婉柔如出一辙的孤傲……一切的一切,都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影重合。
可偏偏,就是没有铁证。
沉默许久,楚景炎猛然转身,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厉色:“传朕旨意,三日后,大理寺公审赵烈阳与江无涯一案,将审案地点,改在天坛!朕要让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乃至京城万民,都亲眼见证!”
密使浑身一震,骇然抬头。
天坛,那是祭天之所,是皇权最神圣的象征!
在天坛公审罪臣,这在大齐开国以来,闻所未闻!
这已经不是审案,而是要将整个事件昭告天下,将水面下的所有暗流,都逼到烈日之下暴晒!
“陛下,这……于礼不合啊!”密使颤声道。
“礼?”楚景炎冷笑一声,眼中杀机毕现,“当他们将蛊虫种入朕的皇儿体内,当他们将黑手伸向朕的后宫,当他们十八年来在朕的眼皮底下玩弄阴谋,他们可曾讲过半点君臣之礼?去办!朕倒要看看,这满朝文武,谁敢反对!”
“遵旨!”密使不敢再多言,领命匆匆退下。
密室中,只剩下楚景炎一人。
他重新拿起那枚温润的玉珏,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熟悉的纹路,声音低沉而压抑:“婉柔,你看到了吗?这一次,朕不会再让他们得逞。无论是谁,欠你的,欠我们孩子的,朕都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皇帝要在天坛公审的旨意,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地震,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京城。
从高门大院的公卿府邸,到市井之间的茶楼酒肆,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惊世骇俗的决定。
而与之相伴的,是针对楚寒川的流言蜚语,愈发甚嚣尘上。
“听说了吗?那寒医阁主就是个妖人,他救活七皇子,用的是邪术,是要吸取皇室的龙气!”
“何止!我三舅家的二表姑的邻居说,他母亲就是当年那个臭名昭著的血衣教圣女,他这一身妖法,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圣上在天坛审案,就是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揭穿这个妖人的真面目,将他与赵烈阳一同正法!”
各种版本的谣言,被编得有鼻子有眼,传得神乎其神。
原本因为苏晚棠一番话而有所迟疑的百姓,再次被煽动起来。
寒医阁的大门,被人泼了秽物,扔了烂菜叶,门前那“寒医济世”的牌匾,也被人用黑墨涂得面目全非。
阁楼内,苏晚棠气得俏脸通红,几次想冲出去与那些人理论,却都被楚寒川拦了下来。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临窗而立,神情平静地看着楼下那些或愤怒、或愚昧的脸孔,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他们……他们太过分了!”苏晚棠跺脚道,“你救了皇子,他们却如此污蔑你!我们应该去大理寺,把真相都说出来!”
“不必。”楚寒川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真相,不是用来说的,而是用来给他们看的。风被煽得越高,浪被掀得越大,等到一切平息时,他们才会知道自己摔得有多重。”
他转过身,深邃的眼眸注视着苏晚棠,那目光里的沉静与自信,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想要网住大鱼,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赵烈阳,不过是网里的一条小鱼,而江无涯……”楚寒川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才是那条引出背后巨鳄的关键。我需要他们,在最绝望,也最自以为是的时刻,吐出所有秘密。”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瓷瓶,递给苏晚棠:“这是‘清心丹’,你替我走一趟天牢,想办法交给赵烈阳。”
苏晚棠一愣:“给他?为什么?”
“江无涯是血衣教的狂信徒,死志已决,酷刑于他无用。但赵烈阳不同,他贪生怕死,利欲熏心。”楚寒川的一个清醒的懦夫,在生死关头,为了活命,什么都会说。”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告诉他,这是他活命的唯一机会。”
苏晚棠接过瓷瓶,看着楚寒川那运筹帷幄的模样,心中的焦躁与不安渐渐平复。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三日的时间,在京城风声鹤唳的氛围中,一晃而过。
公审之日,天色未明,晨钟便已敲响。
整个京城仿佛都苏醒了过来。
通往天坛的御道两侧,早已被禁军戒严,但更远处,却挤满了成千上万闻讯而来的百姓,他们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这场前所未有的皇家审判。
大理寺,最深处的死囚牢内。
一身囚服的赵烈阳蜷缩在角落,浑身不住地发抖。
这几日,他体内的蛊毒时时发作,那种万蚁噬心般的痛苦,早已将他的意志消磨殆尽。
他怕了,真的怕了。
忽然,对面的牢门被打开,同样狼狈不堪的江无涯被狱卒拖了进来,扔在了他的面前。
与赵烈阳的恐惧不同,江无涯的脸上,竟带着一种诡异而狂热的笑容。
他看着赵烈阳,沙哑地开口:“赵宗主,怕什么?圣教的神光即将普照大地,我们是殉道者,是新世界的功臣!死亡,不过是另一场新生!”
“疯子!你这个疯子!”赵烈阳惊恐地向后缩去。
江无涯却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死寂的牢房里显得格外阴森。
他凑近赵烈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别忘了,你我身上,都有圣教的最后一道‘献祭’烙印。就算我们死了,也有人……会替我们完成大业。陛下想在天坛审判我们?呵呵……他不知道,他亲自为我们,准备了最盛大的舞台啊!”
赵烈阳的瞳孔猛然收缩,
与此同时,寒医阁的大门缓缓打开。
楚寒川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在无数或惊疑、或憎恶、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下台阶。
晨光初露,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那孤高的身影,竟透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之气。
天坛之上,仪仗林立,楚景炎身着龙袍,面沉如水,端坐于九龙椅之上。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神情肃穆。
一声悠长的号角划破天际,宣告着这场审判的正式开始。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阴谋,所有的期待与杀机,都在这一刻,汇聚于此。
一场将要揭开帝国最深处毒疮的审判,一场关乎皇权、血脉与十八年沉冤的对决,其序幕,已然拉开。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场审判的最终结局,早已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向了不可预测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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