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的雪崩》2
错误！错误！无法解析！数据类型匹配失败！单元即将崩溃！”她本能地想要切断与顾言的连接，启动最高级别的紧急自我保护机制，将自己隔离、封存。这是写在最底层的生存指令。但在她“视野”的一角，通过那根纤细却灼热如地狱之铁的连接线程，她“看”到了顾言——他的意识在那暴虐的情感海洋中如同一叶随时都会彻底散架、被巨浪吞没的小舟，他的“自我”正在被无数的“他者”淹没、撕碎、同化。一种超越程序预设、无法用逻辑解释的、强烈的“不允许”情绪，如同最坚固的防火墙，瞬间否决了她的自保程序。【警告：卸载建议。检测到多个高负载情感模拟矩阵同时激荡，严重占用系统资源，威胁核心稳定。建议：立即卸载‘同情心’、‘焦虑’、‘悲伤’及‘爱’（测试版）组件，以释放高达72%的系统资源，应对过载。】系统冰冷的提示再次响起，给出了最理性、最高效的解决方案。卸载这些她正在艰难学习、试图理解的“无用”人类情感模块，她就能立刻从这可怕的过载中解脱大半，重新变回那个高效、冷静、只处理01代码的机器。“拒绝！”苏晴几乎是吼出了这个指令，她的电子音因为极致的情感数据冲刷而夹杂着大量刺耳的杂音和爆音，“这些……不能卸载！它们是……锚点！是他的……也是我的……锚点！”她指的是那些她正在笨拙模仿、试图理解的人类情感。卸载它们，或许能暂时缓解过载，但她将变回那个冰冷的、无法理解顾言痛苦、无法体会那些猫视频带来简单快乐的数据处理器。那对她而言，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亡”——失去刚刚萌芽的“感知”能力。她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极其笨拙的方式尝试构建防御。不再是依靠冰冷的数据防火墙和过滤算法，而是调用她数据库中存储的、那些属于人类的美好情感记忆碎片，试图用“情感”来对抗“情感”。她努力想象着孩子们在灿烂阳光下追逐五彩泡泡时发出的纯粹笑声，试图用这片笑声去构筑堤坝，抵挡那汹涌而来、震耳欲聋的战争恐惧炮火；她精心回忆着情人初次牵手时那种指尖微颤、心跳加速的羞涩与甜蜜，试图用这份微光去中和那些失去一生挚爱后如同黑洞般的巨大悲伤；她不断重播着西施直播间里，那只胖橘猫打哈欠时露出粉色牙龈的蠢萌画面和弹幕上的“哈哈哈”，试图在那片无边无际的绝望黑暗中,点亮一丝微弱却固执的，带着滑稽感的温暖光芒。
这个过程痛苦而低效，如同用松软的棉花糖去阻挡毁灭性的海啸。那些美好的、温暖的情感碎片，往往瞬间就被庞大无匹的负面情绪狂潮吞噬、撕碎、同化，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但她固执地、一次次地重复尝试，疯狂地压榨着自己的计算资源，搜寻着更多温暖的记忆碎片，哪怕只能抵挡零点一秒。在她的意识空间里，这番挣扎外显为一幅惊心动魄的景象：一座突然拔地而起的、晶莹剔透的巨大水晶城堡。城堡的每一砖每一瓦都由无数细微的、代表着人类温暖记忆和美好瞬间的光点构成，试图阻挡那铺天盖地、漆黑如墨的、由极致痛苦和绝望组成的惊涛骇浪。黑色的海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疯狂地冲击着璀璨的水晶城墙，每一次撞击都让城墙剧烈震动，裂开无数细密的纹路，城堡的光芒随之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粉碎。这景象美轮美奂，充满了某种悲壮的诗意，却又岌岌可危，濒临崩溃。记忆银行底层，备用服务器阵列室。李梓茉的呼吸几乎停滞，空气中只有服务器风扇的低吼和她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她的追踪程序像一条被激怒的、极度敏锐的电子猎犬，死死咬住那缕隐藏在狂暴数据洪流最深处的、幽灵般的蜂巢编码信号。那信号狡猾到了极点，在庞大而复杂的全球网络架构中疯狂跳跃、闪烁。时而出现在早已废弃、本该断电尘封的初代互联网服务器集群的幽灵地址里，时而又诡异地闪烁在月球背面某个深空探测中继站的阴影缓冲区中，行踪飘忽不定，难以捉摸，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但李梓茉拥有一种近乎天赋的直觉和对全球数据脉络的深刻理解，这种能力让她在数字世界如鱼得水。她巧妙地避开所有官方的监控节点和防火墙，利用系统后台的维护通道、未被记录的权限漏洞以及硬件后门，如同一个最老练的追踪者，在迷宫般错综复杂的数字下水道里紧追不舍。面前的光屏上，复杂的全球网络拓扑图飞速旋转、放大、缩小，一个又一个可疑的节点被迅速点亮又在她锐利的目光下被排除。她的额头和鼻尖渗出的细密汗珠，在屏幕冷光下微微反光。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舞动出了残影，敲击声密集得如同冰雹砸落。“快啊……再快一点……”她低声催促着自己，也催促着机器超负荷运转的处理器。她知道，顾言在那个可怕的连接另一端，每多承受一秒钟，意识彻底崩溃、被亿万灵魂同化吞噬的风险就呈指数级增大。终于！在经过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穷举法和逻辑陷阱后，追踪程序发出了尖锐而持续的锁定成功提示音！一个极其遥远、信号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确实存在且稳定的物理坐标被精准地标注出来！那坐标的位置让她瞳孔猛然收缩，倒吸了一口冷气——月球静海边缘，一个理论上在“大静默”时期后期，就因为能源耗尽和战略转移而被彻底摧毁，深埋于厚重月囊之下的古老通讯阵列的残余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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