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也收回了那审视的锐利目光,抚须的手重新落下,发出低沉的“嗯”声,算是认同了赵云的解释。
那无形的、压在陈昊心头的寒冰利刃般的压力,终于消散。
危机似乎解除了。
糜夫人悬到嗓子眼的心重重落回实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将儿子更紧、更深地搂进怀里,双臂环抱成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仿佛要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隔绝外界一切可能的探究与风雨。
孩子的脸颊紧贴着她温热的颈窝,那急促而细微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敲打着她的皮肤。
她低下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在儿子耳边急促而微颤地低语:
“阿斗…娘的阿斗…莫怕…莫再乱说话了…”
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深切的恳求。
她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滴落,有几滴砸在陈昊的襁褓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陈昊僵硬的小身体在母亲紧得发疼的拥抱和温热泪水的浸润下,慢慢放松下来。
刚才那一下近乎本能的、失控的“预言”,几乎抽空了他积攒的所有力气,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后怕。
赵云将军那温和却无比精准的解围,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暂时挡住了因他失言而可能引发的滔天巨浪。
陈昊内心:
安全了……暂时。
老爹那最后一眼,看似温和,可那深处的探究,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这知道历史的灵魂!他绝对起疑了!
这‘童言无忌’的壳,差点就被我自己捅破了!蠢!太蠢了!
然而,安全了吗?
母亲怀抱的温暖如此真实,带着奶香和泪水的咸涩。
糜夫人的心跳急促而有力,如同战鼓擂在陈昊紧贴着的耳畔,诉说着她未尽的恐惧。
这怀抱是他暂时的堡垒,是惊涛骇浪后唯一的避风港。
陈昊内心:
娘……对不起,让你担惊受怕了。
这乱世,连哭和笑都不能随心所欲,何况是说话?
但这温暖之外的世界,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父亲探究的余温,二叔深藏不露的审视,还有其他人听闻此事后可能产生的种种猜疑……像无形的丝线,悄然缠绕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
陈昊内心:
老爹刘备……我那便宜老爹。漂泊半生,屡败屡战,年近半百才得了我这个‘长子’。
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只有十二年。这十二年,是他搏命打下基业的最后机会。
对他而言,一个‘聪慧’的儿子是锦上添花,一个‘妖异’的儿子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他此刻心里一定在反复权衡:是福星?还是祸根?
他引以为傲的‘城府’,此刻怕是在疯狂运转,算计着如何利用或者……控制我这个变数。
神童的光环,是此刻他唯一的依仗,是他在这个乱世立足的微弱资本。
它引来惊叹,换来怜爱,或许能博得更多的关注与保护。
糜夫人此刻的泪水与拥抱,便是这光环带来的庇护。
可陈昊心中无比雪亮,这光环亦是悬顶的利剑。一丝一毫的“过度”,一次无法被“童言无忌”轻易化解的“妖异”,都可能将这脆弱的庇护彻底粉碎,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陈昊内心:
神童……这层皮必须披好!要像老爹一样,学会‘装’!
学他的‘喜怒不形于色’,学他的‘好恶不言于表’!
刘邦能忍能装,开创大汉;
老爹能忍能装,才有了三分基业;
我刘禅……要想不背那‘乐不思蜀’的千古骂名,要想在老爹死后不被权臣架空、不被敌国灭国,这‘装’的本事,就得从娃娃抓起!
还有那人才,关兴张苞,你们可得争气点,多活几年啊!
老爹手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的好时光,到我手里可别只剩下一地鸡毛!
他闭着眼,将小脸更深地埋进母亲馨香的颈窝,汲取着那份令人心安的温暖和庇护。
稚嫩的身体依偎着,仿佛寻到了唯一的依靠。
然而,在那幼小身躯的深处,属于陈昊的灵魂却在无声地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他清晰地感受到糜夫人胸腔里急促而有力的心跳,那节奏如同战鼓,敲打着他敏感的神经,提醒他这安宁的脆弱。
这怀抱是他暂时的堡垒,却远非固若金汤。
乱世的烽烟从未真正远离这座小小的公安城。
每一次城头的号角呜咽,每一次深夜疾驰入城的马蹄叩击石板,都在尖锐地提醒着这一点——危险,无处不在。
陈昊内心:江东的婚约,荆州的归属,曹操的虎视眈眈……
老爹的棋盘上步步惊心。
我这个‘意外’的小棋子,稍有不慎,就会被碾得粉碎。
活下去,不仅仅是在娘温暖的臂弯里,更要在这诡谲莫测、人命如草的乱世棋局中,找到自己存续下去的那一格。
他痛苦地闭紧眼,更深地埋进母亲馨香的颈窝,汲取那份虚幻的安宁。
稚嫩的身体依偎着,仿佛这是唯一的依靠。
然而,灵魂深处却在无声地呐喊、绷紧!
陈昊内心:
该死的刘阿斗!
你倒是给了我一个婴儿的身份,
可传说中的‘空间’呢?
那些神助之力呢?
都在哪儿?!
唯一剩下的,只有这点对未来的‘先知’,
这点烫手的、可能反噬自身的‘先知’了!
窗外的长江水,依旧在不远处奔流不息,发出低沉而永恒的轰鸣。那声音穿过简陋的窗棂,涌入寂静下来的室内,如同命运车轮,滚滚向前。
陈昊内心:
壳要厚,心要稳。学老爹的隐忍,学他的伪装。
至于未来的人才……关兴张苞,还有那些史书上没留下名字的英才,但愿我能有机会找到你们,留住你们。
蜀汉的国祚,不能断在我手里!
这盘棋,我得从这襁褓中就开始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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